《蝴蝶梦》背叛(第2/4页)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特里的照片,穿着同样的背心,看起来和他以前一样,很丰满、很开心并且很有活力。然后我们进入教堂,能容纳一百多人的教堂里面只有二十多人坐在长凳上。仅有我们这二十几个人来了。其中十二人是特里的家人,他们来自新加坡和华盛顿。还有数个朋友,包括我们俩。然后就是特里本人,躺在前面的棺材里,棺材盖开着,和我认识及记得的特里一点不一样。

在《一个小赢家的墓志铭》中,叙述人(大家记得,他是在自己的墓地旁讲述他的一生)讲了一个十九岁去世的小女孩葬礼的故事。女孩的父亲叫达马塞诺(Damasceno),叙述人给我们讲了一段他与女孩父亲的对话。克德利姆是女孩的叔叔。

由于我还没讲她的死亡,我也应该忽略第七天的弥撒;两周后,我和达马塞诺聊了天,他仍然伤心欲绝。他说,在上帝对他进行惩罚后,那个男的让他更加伤心。他没有解释。三周后,他回到这个主题上,向我吐露,这个不可挽回的悲剧给他带来巨大的悲痛,他希望他的朋友到场可以给他一些安慰。仅仅十二个人陪伴他女儿的棺材去墓园,其中四分之三是克德利姆的朋友。他发了八份邀请。我表达了我的观点,传染病带来了很多死亡,可能人们以此为借口,掩盖他们明显忽视的邀请。达马塞诺摇了摇头,悲伤且难以置信。

“不是的,”他叹息道,“他们让我很失望。”

克德利姆在场,他说:

“来的人都是真正关心你和我们的人。那八个人来只是出于礼貌,会讨论政府的惰性,讨论专利药品,讨论房价,或者讨论彼此……”

达马塞诺安静地听完,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但是至少他们得过来。”

这段话之后又出现在我脑海里。但是在那天,另外一段坟墓边的讲话回响在我的脑海中:这段话来自阿瑟·米勒(Arthur Miller)的《推销员之死》(Death of a Salesman )中的琳达·罗曼(Linda Loman),用她著名的句型“大家注意”开始,她在悼念亡夫和他的生平时重复了多次。

悼词只有一点,但是抓住了特里的特点。其中一位朋友说起了在艾芙琳酒吧见到特里——这个酒吧在八十年代很流行,很多下城区名人去那里,包括沃霍尔(Warhol)团队、演员和东村近期出名的艺术家——我们后面才知道,他事事都和特里黏在一起。特里刚来纽约的那几年在那里当服务员,他传奇般无礼。因此,他成了某种偶像,人们争相让他服务,交换他曾说过的关于他们的故事。他甚至还向劳伦·白考尔(Lauren Bacall)咆哮,因为她在室内戴墨镜。

我认为特里会喜欢他服务时的故事。或者说,我第一次遇见的特里会喜欢。我现在意识到后几年的特里非常不开心,无论什么都无法让他高兴。事实上,后几年的特里可能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孤独的。

在特里的脸书上,他罗列了他最爱的电影——排名第一的是《彗星美人》(All About Eve ),一部以尖酸的讽刺而备受钟爱的电影;还有《午夜牛郎》(Midnight Cowboy ),一部歌颂城市异化的电影;还有《万世师表》(Goodbye,Mr.Chips ),改编自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的感人小说,内容是关于一名令人爱戴的寄宿学校老师。对于特里来说,在寄宿学校是黄金时期:他和每个人志同道合,甚至包括最粗犷的运动员。他们像是一个朋友组成的家庭,而特里是大家宠爱的顽皮小弟弟。

特里和我如果不谈食物,时常讨论书籍。我们都同意罗辛顿·米斯特里(Rohinton Mistry)的《微妙的平衡》(A Fine Balance )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书籍之一。他喜欢琼·林赛(Joan Lindsay)的怪异小说《悬崖上的野餐》(Picnic at Hanging Rock ),我也喜欢。他最爱的书包括杰奎林·苏珊(Jacqueline Susann)的《娃娃谷》(Valley of the Dolls ),他经常引用其中的句子。这本书就是人们最想看到的特里:矫揉造作、邪恶,和吸毒的模特混在一起。在他的脸书上,特里把苏珊的经典著作和伟大的同性恋作家的作品列在一起,包括E.M.福斯特(E.M.Forster)、戈尔·维达尔(Gore Vidal)、杜鲁门·卡波特(Truman Capote) 以及帕特里克·丹尼斯(Patrick Dennis),其作品包括《玛咪姑妈》(Auntie Mame )。我并不惊讶他喜欢罗伯特·休斯(Robert Hughes)的《致命的海滩》(The Fatal Shore ),这是一部澳大利亚历史巨作。这本书让他割不断对学生时代的怀念。伊夫林·沃(Evelyn Waugh)描写痛苦乡愁的《故地重游》(Brideshead Revisited )是另一本他钟爱的书。他几乎每年会再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