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3月21日的时候,我们离开城区去乔伊父母位于西尔斯代尔的乡间小屋同度周末,小屋在曼哈顿往南120英里的地方。她的父母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曾经是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的外交官,乔伊和妹妹在德黑兰出生和长大,直到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那年,乔伊15岁。

“纳吾肉孜节?”在她打来邀请电话的时候,我惊叫道,“真的吗?你过这个节?”

“当然!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节日!”她兴奋地告诉我那栋坐落在西尔斯代尔的大房子和她为这个周末而聘请的超棒的波斯餐饮公司,“你一定得来,我有好多人想介绍给你认识。”

“纳吾肉孜节是琐罗亚斯德教的新年。”我在挂断电话之后向哈米解释。

第二天,在安德鲁家,在我们等待意大利外卖时,我继续介绍道:“在被阿拉伯征服之前,偶像崇拜是波斯的主要宗教信仰。琐罗亚斯德教崇拜太阳和月亮,他们还有篝火仪式。”我接着向安德鲁解释,因为哈米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外卖菜单,“在那之后,伊斯兰有力地控制了那里,正如你知道的。”安德鲁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我继续说道,“但伊朗人继续庆祝琐罗亚斯德教的纳吾肉孜节,即使是在他们变成了穆斯林之后。基督徒和犹太人也是一样,用篝火、火典和节日大餐来庆祝。”

“节日大餐?”饥肠辘辘的哈米来了精神,他像要站起来一样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去?”

安德鲁看看表,我们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安德鲁问道:“它什么时候举行?”

“21号。”我说。

“啊,春分!”安德鲁的脸上绽开一个微笑,他赞成地点点头,“非常合理。”

哈米从一张令人垂涎的意式肉酱面的图片上抬起头:“春——什么?”

安德鲁解释说3月21日是春天的第一天,那一天白天和夜晚等长。

哈米用鼻子哼一声:“春天?”他冲黑乎乎的玻璃挥舞着菜单,窗外,另一个冬日长夜正在降临,“你跟我说它周四就开始啦?”

乔伊说每隔三个小时就有一趟从中央车站开往西尔斯代尔的地铁,但她会问问其他从城里出发的客人中有没有人能载我们一程。

“你们可以开我的车。”安德鲁建议说,理所应当地转向哈米,向哈米解释他那辆铃木的发动机会发出轻微的噪声,但其他方面都很好。他在听我说完哈米不会开车之后十分吃惊:“真的?你从没开过车?”

哈米把菜单卷成一个话筒,放在嘴边,粗声粗气地说:“真的。”

“那么,你来开。”安德鲁看着我。

我和哈米交换了一个犹豫的眼神,哈米是通过菜单卷管瞄我的,我说:“我不……”

“你有国际驾照吗?”

“有,”我有些不安地回答,“但我从没在这儿开过车,我不认路。”

安德鲁站起来走向门厅的书柜,哈米充满疑惑地看着我:为什么不?想象我们俩共度一场浪漫的周末远行是多么令人兴奋,像是电影中的情侣那样,沿着海岸,坐在车中,让风吹拂过我们的头发。但我担心自己会在那些不熟悉的路上失去方向。我的方向感委实令人遗憾——我甚至会在从特拉维夫到罗什平纳直行的马路上迷失,所以我怎么能从美国的高速路上成功开车找到一处未知的目的地,还带着哈米?

“这里,希尔斯代尔。”安德鲁拿着一本纽约交通地图册回来了,在我身边坐下,“从这儿出发最多只需要两个半小时。”

他用手指划过红蓝相间的蜿蜒曲折的道路、交叉路口、地标和城镇。他指给我看22号高速路,从纽约的东部边界出发向北,有一条直通希尔斯代尔的路。他用手指戳戳从布朗克斯出发的北口,在地图上向上划,说从这到西尔斯代尔是一条直线,没有转弯:“这是条很好开的路,景色也十分优美。”

门铃响了。阿瑟恩,那条一直在地毯上打盹儿的黑色贵宾犬发出一连串狂吠。

哈米起身:“终于!我以为自己会饿死呢。”

安德鲁急忙去开门,哈米走过来用一个熊抱将我围住,饥饿地咆哮,像一只即将要在我肩膀上撕下一块肉的野兽那样。他是对的,我带着一种崭新的乐观想道:为什么不呢?我从他怀里挣脱。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像从特拉维夫开车去罗什平纳。我亲了他一口。安德鲁带着食物重新出现:“你会开铃木车吗?”

“我会开铃木车吗?!”我大笑着从哈米露出的牙齿和动物般的号叫声中溜走,“这是一个笑话吗?”

“一个人在公路上开车,”我们打开食物的包装,我在厨房里边吃边说,“忽然间一辆巨大的摩托车来到他后面。摩托车隆隆地超过他,坐在上面的人冲着车窗大喊:‘你会开铃木吗?!你会开铃木吗?!’几英里后,摩托车又超过了他,车上的人在尖叫:‘你会开铃木吗?!你会开铃木吗?!’开车的人生气了。他猛踩一脚油门,赶上摩托车。‘如果我会怎么样呢?!’他大喊,‘如果我确实会开铃木呢?!’现在,骑摩托的那个人激动了起来:‘那么,快教教我——刹车!刹车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