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4页)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莉雅特……”她叹息道,听上去很烦心,“这整个故事……我越来越有种感觉,这不仅仅是一个……”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忙,被跟着她移动的壶和锅的碰撞声所淹没。“你知道……只是一次……一次尝试,就像它刚开始时那样。”她的声音再次消失,又带着玻璃的叮当声再次出现,“我开始有些担心,因为——”

“爱丽丝,你要么跟我说话,要么去做别的事情!”我生气地嚷着,自己也吃了一惊,“真的,你不能这样聊天的!”

有一瞬间,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剩无绳电话的“吱吱”声。接着,她猛呼了一口气,几乎是在嘲弄:“你会吃惊的。”她停了停,接着说,“稍等一下,我正往外走。”

在遥远的本亚米纳,她离开厨房,穿过客厅走向后院。那里现在是下午。背景传来电视里儿童卡通片没什么水准的曲子,而在这儿,在这篇文章的边缘,我手里的铅笔又开始乱涂乱画。我神经质地画出越来越多的直线和三角,回忆我上周从布鲁克林给她打电话时她说过的话:“哦,你现在在他那儿?”她的声音意外地冷却了下来。“他就在我身边。”我说,大笑着,“但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切都好吗?”她听上去有些犹豫:“算了,等你回家再给我打电话吧。”“不,等等,我去另一间房间。”我迅速从长沙发上站起来。“莉雅特,拜托,我不能这样跟你聊天。”她在我把自己关进珍妮的房间之后依然坚持,“我们就试试明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好吧,”我同意,很失望,“如果你想要那样的话。”接下来,不知为何带着歉意的,就像是要让我碰钉子又要安抚我一样,为了补偿她声音里明显的、带着不满的距离感,她补充道:“我不知道,莉雅特,是你在说话,但你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此刻,我听见她正拖着一把塑料椅子,小鸟在鸣叫。“你应该看看我们在院子里做的工作。”她说,听上去很放松,焕然一新,“今年,所有的花都开得太好了。”这正是我们还是孩子时她会做的事:当她想要结束一场争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玩耍时会做的事。我发觉自己几乎被她平和的闲聊所安抚,关于正发芽的水仙花和郁金香,顺着篱笆新栽种的那一排柏树幼苗,还有西番莲的藤蔓延得有多快的那些家常。在我固执地一语不发很久之后,她终于心软了:“我不知道,莉雅特。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才不吃这一套,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她的沉默让我的声音失去了信心,我更进一步,“是什么事影响了你?我不能理解。”

“没有什么事。”她犹豫着说。

“我们一周没说话了,然后你——”

她清了清喉咙:“我只是……”她又变得局促不安,古怪地挪动着椅子,“我只是在想如果妈妈和爸爸知道了……”

我的呼吸停止了:“什么?”我让自己乱撞的心静了一秒或者两秒,“你告诉他们了?”

“我是说如果……”

突然之间,就像那些讲时间穿梭的电影里那样,花瓣在三秒内盛开和凋谢,果实在一眨眼的工夫成熟和腐烂,我感到自己的脸涨红了,无法控制地抽搐起来:“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能——”

“等等,听我——”

“你怎么敢?”我愤怒地握紧了电话,压过了她为自己辩护的声音,她在电话的那一端似乎也要发怒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不,冷静下来!”她喊道,明显地生气了,“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知道了……”

“上帝,你这个笨蛋……”在我长舒了一口气时,一声受了惊的呜咽还在我喉咙里颤抖着,“你吓到我了。”

“你才是笨蛋。”她嘘回来,“我没告诉任何人,甚至是迈卡。”

“妈咪!”我听见我的小侄子艾维尔德咯吱咯吱地跑过来,抱怨着什么关于天线宝宝的事。

“马上,甜心,”爱丽丝许诺道,“妈咪马上就打完电话了。”她给了他一个吻,“我们马上就修好它。”

我还处在震惊中,被一波波瞬间没过我的焦虑感,以及我对父母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知道了什么时的过激反应弄得心烦意乱。如果妈妈和爸爸知道了我和哈米的事。

我回忆起几周前乔伊对我的问询。当时,我们正在咖啡馆排队,她带着严肃而有些忧虑的表情说:“我们假设你的父母知道了他。他们会怎么做?”

我记得自己在那一刻瞬间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我不知从哪里想到了一句讽刺的话:“他们会绞死我。”我带着不知所措的平静和像无所谓似的嗤笑耸耸肩,“他们会把我吊在特拉维夫最高的那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