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12/38页)

书信十六 复信

我们再生了,我的朱丽。我们心中的所有真情实感又重新再现了。天性使我们保存了生命,爱情使我们获得了新生。你不相信吗?你敢说你能从我心中夺走你的心吗?你不敢的,我比你更清楚,你的这颗心是上苍为我的心而创造的。我感觉得出,我们的这两颗心是由至死方休的共同感情联结在一起的。使它们分离,或想使它们分离,难道由得了我们吗?由我们编结的纽带所联结的这两颗心,想割断联系就能割断吗?不,不,朱丽。如果说残酷的命运拒绝给予我们以夫妻那美好的名分,那么没有什么能剥夺我们成为忠实情人的名分。这种名分将是我们悲惨日月的慰藉,我们将把它带进坟墓中去。

因此,我们将为了重新受苦受难而重新开始生活,而对我们来说,生存就意味着痛苦。我们是不幸的人,我们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怎么会没再像从前那样生活呢?幸福美满的憧憬今又何在?美德激发我们的爱情的那份极乐何处寻觅?现在剩下的唯有我们的爱情。只有爱情留存下来,而它的美好光华均已黯然。你这个太温顺的女儿,你这个没有勇气的情人,我们的所有痛苦都源自你的错误。唉!一颗没我这么纯洁的心也许会少迷惑你!是的,是你的心地善良毁了我们;你心中所充满的那些正直的想法把你的聪慧给驱走了。你想把温情的孝心与无法抑制的爱情调和起来;你把自己投入所有的爱心之中时,反而把它们给搅和在了一起,并未能使它们协调一致,而你也为美德所累,成了罪人。啊,朱丽!你那难以想象的威力真大呀!你运用了何种怪诞的力量迷惑了我的理智?甚至在你让我为我们热恋而羞愧的时候,你都在以你的错误使我对你钦佩不已;你在让我分担你的愧悔的同时,迫使我钦佩你……愧悔!……你有什么可愧悔的呀?……我一直爱着的你……我不能不永远崇敬的你……罪孽怎么可能贴近你呢?……狠心的人呀!你在把那颗属于我的心归还给我时,就照你原先送给我时的那样还给我吧。

你都对我说了些什么呀!……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呀?……你,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里!……让另一个人占有你!……不再属于我了!……或者,更可恨的是,不再属于我一人了?我,我要承受这种可恶的惩罚了!……我将看到你一个人苟且偷生!……不,我宁可失去你,也不愿与他人分享你……上苍为什么不赋予我一种与激越的热情相匹配的勇气呀!……以便在你尚未与他人发生可耻的关系——应该受到爱情的憎恶和荣誉的谴责的关系——之前,让我以我的爱情的名义,用一把匕首刺进你的胸膛,把那绝不能让不忠玷污的血从你那颗纯洁的心中放出来。我将把我血管中沸腾着的什么也扑灭不了的爱情血液渗进你那纯洁的血液中,然后,我就倒在你的怀里而去。我将吻着你的香唇咽下最后的一口气……我将吸走你的气息……朱丽在奄奄一息!……那双温柔多情的目光被死亡的恐惧熄灭了!……你那酥胸,那爱情的殿堂,将被我的手撕裂,血流如注,生命消亡!……不,你要活下去,要忍受痛苦,要承受我的懦弱所造成的恶果!不,我倒宁愿你也死去,但我不能因深深地爱你而用匕首刺死你。

唉,要是你能了解我心中是多么的痛苦该多好呀!我的心从未燃烧过如此圣洁的火;你的纯洁无瑕和道德情操,对它来说从未如此的宝贵过。我是情人,我为你所爱,这我感觉得到,但是,我却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要他放弃最崇高的幸福实在是强人所难。一个夜晚,仅仅一个夜晚,就永远地改变了我整个的灵魂。如果你能把我这种危险的记忆消除,我就能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可是,那命定的一夜占据着我的心灵,它将用它的阴影笼罩住我的一生。啊!朱丽!我的宝贝!既然我们将永远成为可怜的人,那何不再享受一时之欢,哪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你就听我这个爱你的人的话吧。为什么单单我们要比所有其他人更理智,并像孩子似的按照人人只说不做的假道学去做呢?怎么!我们应比伦敦和巴黎比比皆是的那帮学者更讲道德吗?他们嘲笑夫妻之间的忠贞,并视通奸为一种游戏。通奸的例子层出不穷,根本就不是什么丑闻,连议论它都不允许。在这里,所有上流社会人士都在嘲讽尊重婚姻、绝不受情爱诱惑的人。他们说,舆论所说的错事,只要秘密进行,那就算不了一回事。如果丈夫并不知晓妻子的不忠,那他会受到什么伤害呀?一个女人献点殷勤,难道还弥补不了自己的过错吗[5]?为了防止或消除丈夫的疑惑,她什么软招不能使呀?丈夫虽然被剥夺了一种名存实亡的忠贞,反而更真切地享受到了幸福。这种众人议论纷纷的所谓罪恶,只不过是社会中的又一种情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