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孔卡城(第3/5页)

“伟大的猎人来了!”谭巴笑道,一掌拍到马杜背上。“第一个受伤的战士!要知道,全城人都在羡慕我们。国王们想要见你!”

“得了,闭嘴吧!蠢货!”马杜将拐杖掷向谭巴的小腿,没击中,自己却重重地坐到了沙土里。谭巴在一片哄笑声中弯下腰扶他起身。

“走,我们去看下城墙。”谭巴说道。“我们还没看过城墙的这一面呢。”

他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则留下来扶着马杜走上粗糙的台阶。土木城墙高约三米,顶部有一条宽阔道路,另一边是又一道稍矮的护墙。城墙外有一道斜坡,一直延伸到一条空旷干涸的壕沟。墙脚下有荆棘堆积而成的篱笆,上面的硬锥有些已经长到将近一米长了。

“松巴人绝对没法从那里爬上来。”马杜俯视着此景,满怀敬畏地叹道。“他们要花好几年,才能从这片荆棘中开辟出一条道来。而且会有不计其数的松巴人死在荆棘中,成堆的尸体陷在灌木丛中,就像灌木结出的果子。”

他想起自己曾经陷在那样的灌木中,荆棘刺直扎进他上臂的肉里。

“弓箭手也会射杀他们,所以他们连壕沟都到不了。”谭巴自信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城镇的外墙都是这样。”

“城门边上的比这还坚固。”另一位名叫哈丁的男孩说道。“那儿壕沟更宽,灌木更多。我听街上有个男的说这里是最薄弱的一段。”

“绝无可能!”马杜不满地说到,惊讶地往下看着。“没人能爬进这里!如果这一段已经是最薄弱的,那我们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也许他们就转身仓皇而逃了。”谭巴说道。“那样我们就可以杀到他们的城池,然后……”

就在此时鼓声又响起了。这一次鼓声是从河对岸那片被落日染红了树梢的树林里传来的。男孩们一听就知道那不是自己部落的鼓声。

一群火烈鸟受到惊吓,纷纷从河上飞起,桃红色的翅膀在墨绿色树林的衬托下格外绚目。那片森林似乎也受到了惊扰,一棵棵大树仿佛都随着鼓声聚拢过来,挤在离它们原来生长之地400米外的河岸上。鼓声越来越响,从森林的四面八方传来——有的来自他们正前方,有的来自左右两边,让人觉得敌人已经遍布森林的各个角落,绵延了数公里,如同玉米地中窸窸窣窣、随时要吞噬一切的蝗虫大军。

马杜瞥了一眼谭巴和哈丁,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惊骇,眼睛也睁得老大,眼白都翻了出来。沿城墙放眼望去,诺耶和其他武士都全副戒备地矗立着,凝神静听。城墙下,炊火旁的唠叨声消失了,妇人们如雕像般站立着,侧耳倾听。

鼓声吓得马杜牙齿打战。他愤然咬紧牙关。他一度觉得这声音和自己部族的鼓声惊人地相似,细听却又全然不同,仿佛是一群猴子在用他们的语言倒着说话。还有一种独特的鼓声,一定是一张更薄,绷得非常紧的鼓发出的。听起来正是在它那清脆、尖锐而紧凑的鼓声引领下,相隔数秒便从更远处传来更为深沉雄浑的应和声。

那显然是一种挑衅。那张薄鼓发出的犀利癫狂的冲锋号就来自他们正前方的河对岸。鼓声愈演愈烈,越拖越长。到最后马杜感到整个峡谷以至头顶的天空都构成了一只大葫芦,一帮松巴鼓手正全力敲击着这只大葫芦。他看见谭巴的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见。众人都想要放声大喊些什么以示蔑视,喊什么都行,只要能一吐心中的愤怒和沮丧。就在此时鼓声停了。

一瞬间所有人——那些男孩、城墙上的武士、身后的妇女,以及城中的每一个人——都静静地站着,错愕于突然的沉寂。片刻喧嚣声又起。

“妈的!魔鬼!丧家犬!龟儿子!呀!松巴小鬼子,来领死吧!”

马杜不由自主地与其他人一道骂起来——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也没人在乎骂的什么——而城墙上的武士挥舞着长矛和弓箭不断呐喊着,好像他们在过甘霖节一样,为了驱散那些邪恶的黑蜘蛛精,不让它们的幼崽夜间潜入妇女的茅屋偷窃婴儿来供养它们。松巴人就像那些蜘蛛精;而鼓声正将这个邪灵散播在玛尼人头顶上空,因此玛尼人必须驱散它们,以免它们降临并残害无辜生灵。对于马杜来说,这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无论他多么想要忘却,都没法忘记自己的血管中还流动着母亲埃辛玛带来的松巴人的血。

过了一会儿谩骂声停止了。马杜和谭巴在城墙上待了一阵子,想查看是否有任何动静,比如有没有长矛或盾牌冒出的一丝闪光,或是集结成队准备渡河的黑色身影,但河对岸树丛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一头伪装成木头的狡猾鳄鱼,突然扭动身躯,猛地咬住一只死命挣扎的鸟儿潜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