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3/4页)

“你在爱丽丝做过那么多遍,应该早就熟悉了吧?”

背后的椅子不断地撞到东西,每次都让绳子勒得更紧。下巴、嘴、腋下、腿,我使出浑身解数用身上能够活动的部位给门上了锁,搬走了杯子,还把床罩叠好。男人一直在我身边不停地按快门,拍下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红茶打翻洒满胸前的狼狈模样以及在弹簧床上失掉平衡倒下的瞬间。

吩咐我做完这一堆事情后,男人又把我的腿和椅子腿绑到了一起。这下我完全动弹不了了,腿关节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手脚冰冷得失去了知觉。

这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和椅子融为了一体。似乎从指间开始,皮肤变成了皮革,脂肪成为了软垫,骨架变为了木头。

男人坐了上来,满足地微笑着,把胳膊搁在扶手上,还跷起二郎腿。我用自己这副扭曲的身体支撑着他的全部重量。

“重吗?”

他低头看着我,问道。我不能回答,连头都点不了。

“坐着真舒服啊!”

他缓缓抚摸着椅背和扶手,我分不清他是在摸椅子,还是在触碰我的身体。

不只是椅子,我变成了各种东西。餐桌,鞋柜,座钟,洗脸池,垃圾箱。男人把我的手脚、腰部、胸部、脖子绑在那个物体最恰当的地方,紧密贴合。他总是知道怎样的捆绑角度能加速我和物体的同化,手腕和把手、腰和门板、手指和抓手,诸如此类。

绳子总是坚守使命,变幻出男人想象中的形状,不曾松弛或断开。

我浑身上下都被绳子磨红了,虽然算不上是伤口,但确实能感到疼痛。阵阵疼痛好似脉搏跳动一般,在表皮下传遍全身。当所有的痛苦融汇于一处时,我冲向了快乐的巅峰。我在玄关兴奋地捧着男人的鞋,在洗漱间里接住男人吐出的唾液。

男人打开厨房里面的小门。里面有什么,将会发生什么,我无从知晓。没有窗户,狭窄昏暗,四面都是直通到天花板的架子。这里的空气混沌又干燥,飘着一股灰尘、面粉、洗衣粉混在一起的粉尘味。

原来是储藏室。架子上摆满了食物,地板上还堆积着好多东西。罐头、大米、意大利面、面包粉、土豆、油、调味品、干大豆、即食食品、饼干、巧克力、矿泉水、红酒……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令人叹为观止。他一个人要把这些全部吃完,得花多少年啊?我感到不可思议。承受不了重量的架子多处弯曲,眼看就会崩塌一般。

“快点进来!”

男人的声音被闷在小屋子里,逃不出来。我们两个人都进去以后,这里就没有了一点儿多余的空间。他摘下了挂在天花板钩子上的一串洋葱,将我挂上去。洋葱的表皮很干燥,是半透明的暗黄色,看起来很好吃。

“趴在地上!”

男人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他把我摆弄成虾米的形状,用锁链穿过绑在我手腕上的绳子,挂在了钩子上。力量真大!明明连冰激凌都不会吃,而且只会那一种难看的泳姿,却那么清楚怎么吊人,轻车熟路地就把我吊了起来。

闪光灯太过耀眼。风声明明远了,却异常刺耳。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和门板都在震动,声音传到了储藏室里。

男人的镜头正逼近我青筋暴露的脖子、无遮无拦的下体、汗津津的脚底。我虽然看不到被相机挡住的他的脸,但从握着相机的手指可以明显感知到他从心底对我充满了蔑视。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开始旋转。锁链和钩子摩擦的声音让我的痛感愈加强烈。

被吊在空中以后,我突然变得胆小起来,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逃离这个男人的魔爪了。手腕疼得快要断了!因出汗而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自己最终皮开肉绽,很快骨头就被锁链折断。随着啪嚓一声脆响,我掉到地上。总觉得手腕不听使唤,伸到面前一看,我的两只手都凭空消失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从天花板上落下了什么。抬头一看,挂在钩子上的是翻译家妻子的脑袋,她的脖子上还系着那条丝巾……

只有从厨房漏进来的点点光芒照着男人的后背。风声中仿佛夹杂着水声,估计这场雨还是下来了。

装花生的袋子、芦笋罐头、放盐的瓶子都盯着我,它们不出声,垂着眼皮,屏住呼吸。洋葱一直在地板上老老实实地等待着。

男人换了个胶卷。那些胶卷从他的西服口袋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突然,角落里传来了声响。他用脚把米袋子踢开以后,露出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掉进陷阱的老鼠。还是一只小老鼠呢。

“可怜的家伙。”

老鼠被夹住了尾巴,正在使劲挠着笼子想要逃跑,一直痛苦地吱吱叫着。

“我得好好治治你们这些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