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6页)

“已经决定对象了吗?”

“听说好像决定了。我也不太清楚。”

“嫁给野野宫先生吗?”

“不,不是野野宫。”

“那么是……”三四郎开了口却没再往下说。

“你知道吗?”

“不知道。”三四郎只吐得出三个字。

与次郎却把身子靠过来说:“我也搞不清。不过这事情很奇怪哦。还得等上一段日子,才能看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究竟是哪里奇怪,立刻说出来不好吗?三四郎在心底埋怨着。但与次郎却不管他有多好奇,只顾着暗自闷在心里,独自琢磨着那份不可思议。三四郎忍耐了半晌,终于焦躁起来,要求与次郎把有关美祢子的事一字不漏地全都说出来。与次郎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了安慰三四郎,还是别有意图,他突然说出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来。

“好蠢啊,你还想着那女人。想她也没用啦。首先,她不是跟你年纪差不多吗?女人喜欢同年纪的男人,那已是老掉牙的事啦。是八百屋阿七[156] 那时代的恋爱故事哦。”

三四郎默默地听着,心里不太明白与次郎想说些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想想看,一对二十左右的同龄男女在一起,女的做什么都灵光,男的做什么都挨骂。女人哪,不会想嫁给自己看不起的男人的。当然啦,那些自认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人算是例外。因为她们若不肯嫁给比不上自己的男人,就只好终生不嫁了。很多有钱人家的女儿不就是那样?明明是她们自愿嫁过来,却一点都不把老公放在眼里。美祢子比那些女人的条件强多了,但她向来就打定主意,不是自己尊敬的男人绝不肯嫁,所以要当她丈夫的人,也得做好相同的心理准备才行。从这一点来看,你跟我,都没资格当那女人的丈夫。”

听到这儿,三四郎才知道自己原来跟与次郎是同一个层次,但他仍然沉默不语。

“不过,不管是你还是我,尽管咱们现在只是这副德行,但咱们终究会比那女人伟大得多,对吧?然而,不再过个五六年,那女人是看不到咱们的伟大之处的,而那女人又不能坐在那儿等上五六年。所以说,你,跟娶她为妻,这两件事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与次郎竟然把“风马牛不相及”的成语用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说完,他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

“不,再过五六年,比她更好的女人也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日本现在是女多于男。你现在又感冒,又发烧,跟你说这些统统白搭……这么说吧,世界何其大,操心也没用。老实说啊,我也有过各种各样的经历,后来我嫌烦,就借口有事到长崎出差,开溜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跟我发生关系的女人呀。”

三四郎大吃一惊。

“哦,虽说是女人,却是你这种人从没接触过的那种类型。我跟她说啊,最近暂时不能见面了,因为我要到长崎去做霉菌实验。谁知那女人竟说,她要带苹果到车站去给我送行。害我好为难啊。”

听到这儿,三四郎更加惊讶:“后来呢?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怎么样了。大概捧着苹果戳在车站等我吧。”

“可恶的家伙!你居然干出这种坏事。”

“我知道这样很坏,也知道她很可怜,但我没办法。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随着命运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走到这儿。老实跟你说吧,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变成医科学生了。”

“为什么故意说这种谎呢?”

“那……还不是因为出现了各种状况嘛。还有啊,那女人生病的时候还叫我帮她诊断呢。”

三四郎觉得非常滑稽。

“当时我帮她看了舌苔,又敲敲胸部,好不容易才胡乱应付过去,谁知她又问,下次能不能到医院找我看病,害我简直答不上来。”

听到这儿,三四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诸如此类的事多着呢。所以说,你就放心吧。”与次郎说。三四郎不知“放心”指的是什么,但是听了这番话之后,自己的心情却变得愉快起来。

这时,与次郎才开始向他解说有关美祢子的怪事。据与次郎说,先是听说良子要结婚,然后才听说美祢子也要结婚。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稀奇,奇怪的是,良子要嫁的对象,跟美祢子要嫁的对象,竟然是同一个人,所以这事才不可思议。

三四郎也觉得听起来有点像是胡闹。不过良子的婚事确实是真的,三四郎自己也曾亲耳听闻,但也有可能是与次郎把美祢子的婚事听成了良子的婚事,不过美祢子即将结婚这件事,似乎不是凭空捏造的。三四郎想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便求与次郎帮忙打听。与次郎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了。他对三四郎说:“我去叫良子来探病,那时你可以自己问她。”三四郎觉得他这个办法想得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