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阿尔杉茹·奥茹欧巴的民事斗争以及人民如何占领了广场(第5/45页)

那个时候,诺卡还不知道安东尼奥·阿尔杉茹班长已经在穿越格兰查科时丧生。他是个有名的石匠大师,应征入伍时,正在为一所小学砌墙。他是在棍棒下强制入伍的志愿兵,甚至没能回家辞行。出发的那天早上,诺卡对他挥手告别。尽管他站在“巴伊亚志愿营”的队伍里,垂头丧气,成了一个没有铁锨的石匠,她却觉得他身穿军装英俊潇洒,手里拿着新职业的工具——武器与死亡。

半个月之前,听到她怀孕的消息,情人高兴得差点疯掉。他马上说要结婚,为了让她开心,简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你怀孕的时候不要工作,我不允许。洗衣熨烫,诺卡一直工作到生产的那一刻。孩子要出生了,安东尼奥,他把我的肚子都踢破了,丽塔在哪儿呢,怎么还没来?我的安东尼奥又在哪儿呢,他为什么不来?哎,安东尼奥,我的爱人,把一切都丢下吧,抛下你的武器、肩章快点过来,现在等你的是我们两个人,在贫穷与孤寂中等你。

他被强拉到战场上,知道很难活着回来。士兵安东尼奥凭借着智慧勇气,完成了杀人的任务,得到了班长的军衔。“他总被选中执行重要任务,是他所在军团的先锋部队。”佩德罗·阿尔杉茹在战争年鉴上读到父亲的信息,估算着为祖国抛洒的鲜血——白人的、黑人的、混血儿的:在生死之中,谁抛洒的鲜血最多?

安东尼奥·阿尔杉茹班长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成为了秃鹫口中的晚餐。他再也不能见到儿子。为了人生能有好的开端,他的儿子独自降生了,没有产婆从旁协助。就在那一刻,在树荫的清凉中,戈宾诺伯爵先生与国王陛下——一个种族主义理论家与一位无情的十四行诗诗人——正幽默风雅地聊着天,或者更准确地形容:raffinés[5]。

当丽塔·阿帕拉耶格来到诺卡·德·洛古奈黛家里,新生儿已经展现出肺部的力量。这个年逾五十的女人瘦小却又强壮,她把手叉在腰上,大声笑了出来:他是个埃舒,上帝保佑我,只有魔鬼才会不等接生婆就自己出来。他会扬名立万,有一番大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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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变成了班长的石匠身上,佩德罗·阿尔杉茹继承了战争年鉴上记载的机智与勇敢。从诺卡身上,则继承了美貌与固执。她的确固执,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给他提供住所、食物,让他上学。她不要别人资助,不接受男人帮忙,因为别人她都不喜欢。尽管有许多男人围着她转,对她献殷勤,但她却不会再付出真爱,也不会逢场作戏。在艰难的生活中,在母亲的陪伴下,小男孩却学会了不屈不挠,勇往直前。

在这充实忙碌的十年里,阿尔杉茹多次想到她:她去世时还很年轻。那时候,在贫穷的滋养下,天花在城市的街道胡同生了根,开出死亡的花朵。真是一场大丰收,该死的天花收获颇丰,甚至到富裕人家征收死者。诺卡·德·洛古奈黛是第一批倒下的,从来没有这样的奥姆鲁。伤疤带走了诺卡的力量,脓疮变成了血泊,她的优雅也消失了。每当感觉到懈怠,阿尔杉茹就会想到妈妈:她从早到晚从事着繁重的工作,将自己关在思念之中,却毫不动摇,坚持奋斗,用脆弱的双臂支撑了儿子的生活。

剩下的东西全靠他自学,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从不缺少友情与支持。诺卡留下的回忆、塔代乌的陪伴、里迪奥的催促、玛耶·巴散的监督、席尔瓦·维拉亚教授的帮助、圣方济各会修道院院长提莫代乌神父的激励,还有好友萨贝拉的协助。

在这些年里,塔代乌既是他的学生、他学习时的伙伴,同时也是他的老师。时至今日,理工学院还保留着对学生塔代乌的记忆:他的十音节诗答卷非常有名;由于对数学的痴迷,他成为了贝尔纳老师最喜爱的学生;他天生具备领导才能,大学五年,无论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支持协约国的游行还是在圣若昂剧院与泼利提阿玛剧院鼓掌喧嚣的夜晚,他都站在学生的最前列。

在语言学习上,阿尔杉茹完全得益于萨贝拉。在同这位贵族的相处中,他的法语、英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焕然一新。他们常常单独练习,对话生动而又亲近。他有一双音乐家的耳朵,说起法语像贵族,说起英语像勋爵。

“佩德罗大师,你天生就是学语言的料。我从没见过学得这么快的。”雷孔加夫的前公主满意地赞叹道。

阿尔杉茹发音或者语法上的错误,从来不需要纠正第二次:他很用心,不会再犯。当佩德罗高声朗读波德莱尔、魏尔伦、兰波的诗行时,老太太就坐在奥地利摇椅上,半闭着眼睛。这些都是萨贝拉最爱的诗人:装帧华丽的诗集包含着旧时的辉煌,诗歌的韵律带来昔日的激情与爱人。萨贝拉叹了口气,阿尔杉茹温柔的声音打动了她,但还是要指出发音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