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二 星(第4/6页)

往下过三个门牌是一家小鸡尾酒吧,挂着玻璃灯箱,写着“BAR”。斯坦赶忙走进去,三色墙壁上到处是涂鸦,从室内到房顶。广播声音不大,服务员坐在吧台一端的凳子上点着头。斯坦在锃亮的木头吧台上摆放了一美元。

“轩尼诗,三星。”

“‘在里面,在喧嚣沸腾之上,我们听到乐手在大声地演奏施特劳斯的《纯爱之心》——’”

“那是什么?”

“《妓女之家》里的。我们要进去吗?”

在初夏的暮光下,他们沿小路走着;前方的莱克星顿大道被霓虹点亮。在一座赤褐色砂岩的老宅地下室里,一扇窗户上漆成了蓝色和红色,上方有一个牌子,写着“双鹰快驰马”。灼热的空气中传出吉普赛音乐。

“我看着有小酒馆。”

“我喜欢小酒馆——要是我喜欢灰尘的话。进去吧。”

屋里很暗,小小的舞台上有几对舞伴在跳。一个面颊发蓝的阴郁胖子朝他们走来,带他们去了卡座。此人身穿俄式暗绿绸衫,袖口带着油渍,开口说道:“曼哈顿的好兄弟,今天喝啥?马天尼?”

“有真伏特加吗?”莉莉丝掸了掸烟。

“好伏特加。你呢,先生?”

斯坦说:“轩尼诗,三星,加白水。”

酒上来以后,他要给小费,但那人摆了摆手:“不着急。先度过好时光,然后再提钱——坏消息,好时光——先享受,后买单,总是这样的。”斯坦靠在桌子上小声说:“这个伏特加——根本不值。你为什么想来这儿呢?你想解牌?”

莉莉丝看着斯坦,笑了。“来吧。”

房间后侧的阴影里走出一个女人,身穿亮红色短裙,屁股一摇一摆地就过来了。她包着绿头巾,鹰钩鼻,嘴唇薄而松弛,乳沟很深,油光可鉴,大奶子仿佛随时都要从脏兮兮的白上衣里爆出来。那女人靠着斯坦挤进卡座后,浑圆的屁股紧紧贴着他的大腿,热得发烫。

“你来切牌,女士;看你能切到什么。看!好兆头!这张牌叫作星。你看这个女孩——她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在水里;她把葡萄酒倒在地上和水里。这是好兆头,桃花运啊,女士。我看到一个浅色头发的男人将向你求婚。开头不顺,终成正果。”

那女人翻开一张牌。“这张——隐者牌。老人手里拿着灯笼,灯笼里是星星。你在寻觅什么吗?你失去的东西?戒指?写着字的纸?”

莉莉丝的面庞冰冷空洞,吉普赛人的问题碰上去就弹了回来。那女人又翻开一张牌。“生命之轮。你会经历一段长期的病痛,不是大病。可能是胃病,也可能是神经系统,不过最后都会过去的。”

莉莉丝吹了一口香烟,看着斯坦。他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钞票,递给吉普赛人。“钱给你,姐妹,快走吧。”

“谢谢你,先生。不过牌还有很多话要说,能够预言未来的事情。厄运,也许吧;你可得想办法消灾啊。”

“走吧,姐妹。走吧。”

她把钱揣进装塔罗牌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就扭出了卡座。

“她等会儿估计会给咱们下咒,”斯坦说道。“老天啊,我图什么呢?我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戏团呀?我本来可以在算命摊干到顶尖,每个演出季都能净赚一万大洋啊。”

“不必如此,亲爱的。”莉莉丝呷了一口伏特加。“你觉得那样我会跟你这样坐在一起吗,要是你的志向就是在那个什么干到顶尖,你叫它什么?”

“算命摊。”他黯淡地笑了笑。“你是对的,医生。再说了,关窍玩大了,没准还进去了呢。”看她皱了皱眉,他回答道。“关窍,吉普赛人叫它okana borra——大骗局。你找一个傻瓜,让他把一块钱藏在手绢里,枕着睡觉,第二天早晨里面就有两块。于是,他从茶壶里取出所有积蓄又去‘变戏法’。再醒来的时候,手绢里却只剩下一叠白纸,于是他就回来找吉普赛人算账了。”

“你真是知道不少精彩的民间故事啊,卡尔里斯先生。你脑子这么机制灵敏,一辈子从无知农民手里骗钱,你真觉得自己快乐吗?就算你一年赚一万美元,整个冬天都不用出门?”

斯塔示意酒保把白兰地续上。“要是下雨了,算命的时候脚就得踩在泥里,脖子后面水淌得跟小河似的。我就在皮巴蒂夫人的房子里扎根了——有顶总比没顶强。”

莉莉丝眯起眼睛。“斯坦,机会来了,我要跟你谈谈。你的教会里要来两个女人,当然不是直接通过我,不过肯定会过去。一个叫巴克太太。她对瑜伽感兴趣,想要去印度,不过我告诫她,她都这么大了,不要再折腾了。她需要找点事做,打发时间。我觉得你的宇宙呼吸正合适。”

斯坦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开始写字。“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