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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风向突变,开始从南向北吹。一些兰开斯特海峡中心区的松散浮冰本来没有什么危险性,现在却开始渐渐向着他们移动。卡文迪什命令把船停泊在南部的陆冰边缘,然后让大家迅速开凿一个冰码头,好对船加以保护。工具都从仓库里被拿了出来——冰锯、火药、绳索和雪杖——男人们从船舷飞身而下,直接跳到冰面上。他们深色的轮廓在毫无标记的浮冰上迅速移动。布莱克丈量出码头所需的长度和宽度,然后就把登船长矛插进冰里,以标记各个边的角度和中心点。男人们分成两队进行第一次长切。他们竖起在顶端带有滑轮的木制三脚架。每套齿轮都有绳子穿过,而且每端都有一把十四英尺长的钢质冰锯。每根绳子有八个人负责,四个人把钢锯往上拉,另外四个人抓住钢锯的木柄往下按。冰层厚度有六英尺,码头两边的长度为两百英尺。他们先确定好边线,然后一切到底。再从一个角开始,向着右边线中间切割。从这个点开始,又切割出一条到达水边中心点的反向对角钱。经过两个小时的艰苦劳作,一条横贯码头中心的水平切割线终于完成了。浮冰被分成了四个三角区,每个三角区都重达好几吨。男人们全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们头上冒着热气,就像盘子里的热布丁。

卡文迪什在后甲板看到冰山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它一直在风的作用下一点点逼近志愿者号。原本只是几块浮冰和小冰块组成的松散团块,但是现在冰山上的几处缺口被结实地冻了起来,变成了一整座巨大的冰山,并且正在不知不觉地、无法阻止地向他们靠近。远处巨大的蓝白色冰山隐约可见,好像残破废弃的纪念碑。相较而言,他们附近的浮冰薄得像易皱和撕破的纸片。他用布朗利的黄铜望远镜看了看黑斯廷斯号的位置,吸了吸鼻子,然后点燃了自己的烟斗,从船的栏杆上方啐了一口。

在冰面上,布莱克把火药的药量向下推到最大,然后点燃导火线。停顿了几秒钟后,一声闷响,一股高高的水柱喷出来,然后由海水和碎冰组成的一道瀑布倾泻而下。最大的那块三角冰已经碎了,四分五裂,男人们分成几组,用抓钩把几块碎冰移出码头。码头区域内的冰都被清除干净以后,他们把船拖了进去——先是拉动船首,然后把船尾摆正拉直。他们用冰锚把船固定在浮冰上,然后爬回船上,全身湿透,筋疲力尽。船舱的炉子烧起来了,每个人都喝了格罗姆酒。萨姆纳也帮忙做了冰上切割作业,他感到筋疲力尽,于是在餐厅喝完茶后,饮了一剂阿片酊,便回自己的船舱休息了。尽管他很快就睡着了,但他还是不时被冰原浮冰撞击的声音惊醒。当一块浮冰撞向另外一块时,那声音像雷鸣般的爆炸声。他想起了战火纷飞的时日,十五架重击炮狂轰山顶,弹片和炮弹在头顶呼啸而过。然后,他用棉花塞住耳朵,提醒自己这艘船足够安全,而且码头昨天已经建好了,足以坚固到保护这条船。

凌晨时分,北风呼啸而过,天空明亮极了,呈现出一种浅紫色和紫色叠加的颜色。冰码头的一个大角在移动的冰山的挤压下开裂了,碎裂的冰块挤向志愿者号的船尾,把它往侧前方推。船首扎进了冰码头的另一端,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木头在压力下发出开裂的声响,船被结结实实地夹在陆冰和浮冰之间。木头被挤得变形,船身向上拱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萨姆纳从平静的梦里醒来,听到卡文迪什和奥托在舱口大声叫喊着。他匆忙穿上靴子,感觉到船身在战栗,脚下的船板颤抖着,眼看要散架。他的书和药品从架子上掉落下来,门楣也裂了。甲板上一片喧嚣。卡文迪什大声命令大家从船上撤离。捕鲸艇正在下降到冰上,人们都慌慌张张地收拾自己的物品,从货舱里拿补给品和装备。柜子、袋子还有床垫都堆成了堡垒似的小山,粮食桶被人从舷梯滚到浮冰上。有一面船帆被铺在了冰面上,床品就扔在上面。捕鲸艇上则装满了食物、燃料、来复枪和弹药,然后上面铺上防水油布,被拖到一个离正要散架的大船相对比较远的地方。卡文迪什不断地命令着、祈祷着和诅咒着,而且时不时地踢一脚木桶使之滚过甲板,或把一袋煤扔到冰面上。萨姆纳一会儿在船上,一会儿在冰面上,前前后后不停地跑着、拖着、扛着,他把归他所有的东西都弄了下来,放在别人告诉他应该放的地方。他现在头脑不是很清楚。他从布莱克和奥托十分激烈的对话中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当冰码头断裂后,船首或船尾就有可能被撞破而下沉,目前正是有冰块给它一股向上的压力,所以船体没有整个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