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我想我们还是先散会儿步吧,然后在河边读。朱利叶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散步,消化消化科尔太太的蛋糕?我帮你把那双结实的鞋子找出来。”

牧师说:“科尔太太的蛋糕吃在肚子里挺舒服的,亲爱的,可比劳伦斯·斯特恩更有益。”

“你就胡说吧,哥哥,上回詹姆斯朗读的时候,你都笑疯了。”

牧师说:“斯特恩的观点让人难以捉摸。不了,还是你们两个去吧。我在这里挺开心的。让她去,医生。需要锻炼的人是她。你们何不去看看那个黑人和他妻子表演摔跤?”他咯咯笑道,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麻线。这时,马厩的院子里传来锯子的声音,乔治·佩斯正在忙活。黛朵走进屋子,詹姆斯跟在她后边。一团云老在太阳前面晃动,过了一会儿,终于飘走了。阳光似乎比什么时候都要强烈。

通往马路的小径十分泥泞,不过,新叶下的空气清新、凉爽,是那样宜人。为了不弄脏鞋子,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堤岸上。黛朵问詹姆斯今天腿怎么样。他扭头回答说,这种天气对他的腿有好处,不像以前那么痛了。

他们来到桥边,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河堤上。那里,石头都是扁平的,被树荫遮住,看不见马路。他们以前曾到这里停留,看书、聊天,望着河面,虽然这里的河流只不过是一条小溪,流过石头河床的浅浅河水似一绺绺头发。

黛朵把书递给詹姆斯,里面有一条缎带书签。他揉了揉眼睛。现在,他没有戴手套,他清清嗓子,抬头迎着黛朵的微笑。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无数次认为自己在误导她,让她期待他会对她说些甜言蜜语的话。难道她从没听见也没看见玛丽从他房间里出来吗?难道她要选择视而不见?可他再次无法解释他和玛丽的关系,他们的关系多种多样,但每一样都是那样洁白无瑕。追求黛朵并非背叛玛丽。这可能也是玛丽所期望的。

黛朵说:“你找不到地方了吗?”

詹姆斯道:“找到了。”他开始读起来。

“当你从最后一章的结尾处开始回顾时,同时检查文章的结构,你必须在这一页以及接下来的五页里加入许多不同的东西,以便在智慧和愚蠢之间找到一种平衡,如果做不到这点,一本书连一年时间都维系不了……”

詹姆斯读到最后,然后合上书,放到石头上。黛朵说:“这本书不是很正统,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可惜已经读完了。”

詹姆斯点点头,“艾斯丘先生认为,作者死了才使得这本书在这里结束了。他要是没死,还能写不少。”

“呃,”黛朵说,“如果我来写小说,我觉得最麻烦的是结尾。也许对于劳伦斯·斯特恩来说也一样。”

“你是说,”詹姆斯说,“对他来说死比完成这本书要容易?”

她笑了笑,“我确信不是这个意思。那也太极端了。”

“不。但是死亡绝对是结束了。”

黛朵扬了扬眉毛,“你可千万不能让我的哥哥听到这样的异端邪说。”

詹姆斯冲她咧嘴笑了笑,“你误会我了,莱斯特雷德小姐。”

这时,村子里传来一个号角声。黛朵说:“肯定是表演开始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詹姆斯说:“你不想去看看吗?去年冬天我曾见过他们,但没有看过他们的表演。”

黛朵站起来,拍了拍长袍,脸上露出一个甜蜜、阴郁、耐心的微笑。她说:“我们偷偷看一下就行了,我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

“我们就从门口看看,没什么要紧的。”

他们来到空荡荡的马路上,号角声再度响起。

下午越来越热了。太阳几乎晒干了路上的水洼。表演棚位于卡克斯顿酒馆附近的一块空地上,曾经红白相间的帆布褪成了奶油色,看起来锈迹斑斑的。他们朝棚子走去,掌声和欢呼声从棚子里传了出来。他们站在侧门的入口处,入口处的帘子从里面扎住了。詹姆斯的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股味道是那样鲜活:压碎的草、汗液、帆布、啤酒的味道都夹在一起。他想告诉黛朵,他曾在这样的地方表演过。马利·格默曾用针刺他。

棚子里大约有四十个人在观看约翰·阿梅兹门特表演弄弯一根火钳。他赤裸着上半身,肩膀颤抖着,眯缝着眼睛,举起那根U形火钳,交到妻子手上。她的身形比詹姆斯印象中的还要小。这会儿,她把火钳拿到村民当中,让他们摸一摸,村民点点头,对朋友咕哝着什么。她尖声叫一个强壮的小伙子向“摩尔人”发起挑战。小伙子也大声叫唤着。于是,杰克·霍金斯被推到了前面。他想回到人群中,但是很快又被推了出去。他拖着脚步来到圆形表演场,笨拙地抬起胳膊。女人脱掉他的背心和衬衫,他几乎跟那个黑人差不多高,还比那人年轻二十岁,体格强健,自打他能走路起就在父亲的地里干活。人群安静下来,门边有个大胖子大声喊道:“杀了他,杰克!”约翰·阿梅兹门特环顾四周。他突然看到了詹姆斯,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像是认出他来了,然后转头看着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