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6页)

“嘘——”好些人说。她倒在一张椅子里。金恩走到门口,站在那里等乐曲结束。

“来啊,乡亲们,”他喊道,两条胳臂使劲做出一个大幅度的挥手动作,“来喝啊。金恩请客。不出十分钟,我要让这儿的人没有一个嗓子发干或者不掉眼泪。”后面的人开始朝门口走去。舞厅老板跳起身来,向乐队猛的一挥手。那短号号手站起来独奏《在那安息之港》,但在屋子后部的人们陆续从金恩站着挥手的门口走出去了。两个戴着饰有花束的帽子的中年妇女悄悄地哭泣着。

他们在渐渐浅下去的酒碗周围推推搡搡,又喊又嚷。从舞厅里传来短号雄浑的乐声。两个拎着衣箱的浑身脏兮兮的年轻人使劲地朝桌子挤去,嘴里单调地喊着“让开,让开”。他们打开箱子,把一瓶瓶酒放在桌子上,这时正在当众哭泣的金恩打开酒瓶往碗里倒。“来啊,乡亲们。即使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不会爱得他更深。”他用嘶哑的嗓音高声说,一面用袖口擦脸。

一名招待端着一碗冰块和水果侧身挤到桌边,正要往酒碗里倒。“你他妈的想干什么?”金恩说,“把泔脚往酒里倒?你他妈的给我滚。”

“好啊——!”人们高喊着,互相使劲地碰杯,喧闹声淹没了一切,只有金恩还在继续演他的哑剧,拍掉招待手里的那碗水果,又忙着往酒碗里倒酒,有些倒进人们伸出的杯子里,有些溅在人们的手上。那两个年轻人正在拼命开瓶子。

舞厅老板仿佛被一阵刺耳的铜管乐声卷了过来,突然出现在房门口;脸色焦躁不安,挥动着双手。“来啊,乡亲们,”他喊道,“咱们先把音乐节目演完。这可花了我们不少钱呢。”

“去他的。”大伙儿高喊。

“花谁的钱啊?”

“谁在乎呢?”

“花谁的钱啊?”

“谁舍不得了?我来付钱吧。老天爷啊,我愿意花钱给他办两个葬礼。”

“乡亲们!乡亲们!”舞厅老板大声喊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间屋子里有口棺材?”

“花谁的钱啊?”

“啤酒[58]?”金恩说,“啤酒?”他用嘶哑的嗓音说,“难道这儿有人想侮辱我,用——”

“他舍不得给雷德花钱。”

“谁舍不得了?”

“乔[59]啊,那个混账东西。”

“难道这儿有人想侮辱我——”

“那咱们换个地方办葬礼吧。城里又不是只有这个地方。”

“咱们把乔换掉。”

“把这兔崽子装进棺材里。咱们办两个葬礼吧。”

“啤酒?啤酒?难道这儿有人——”

“把这兔崽子装进棺材里。看他喜欢不喜欢。”

“把这兔崽子装进棺材里。”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尖叫道。人们拥向门口,舞厅老板正站在那里高举双手使劲挥舞,他的尖叫声盖过喧嚣的嘈杂声,他随即转过身子仓皇逃窜。

正厅里,从杂耍团体请来的男声四重唱正在演唱。他们用十分和谐的声音演唱表达母爱的感伤歌曲;他们唱的是《小乖乖》。年纪较大的妇女们几乎个个都在哭泣。这时招待们把五味酒一杯杯端进屋来给她们,她们用戴着戒指的胖手端着酒杯,坐着哭泣。

乐队又开始演奏。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进屋来。“来啊,乔,”她高声喊道,“把赌台开起来。把这该死的臭死尸扔出去,让咱们开赌吧。”有个男人想搀扶她;她转身对他骂了一串脏话,然后走到盖着棺罩的双骰赌台前,把一只花圈往地上扔。舞厅老板朝她冲过来,后面紧跟着那个壮汉。女人又拿起一只花圈,舞厅老板便一把抓住她。想搀扶她的那个男人插身进来,女人尖声咒骂,用花圈不偏不倚地打这两个男人。壮汉抓住男人的胳臂;他侧转身子,向壮汉打去,壮汉一拳把他打出半个舞厅。又进来了三个男人。第四个人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他们四人一齐冲向壮汉。

他把第一个男人打倒在地,侧转身子,跳进正厅,灵活得令人难以相信。乐队正在演奏。但乐声立即淹没在一阵突发的尖叫声和椅子倒地声之中。壮汉又侧转身子,迎着冲过来的四个男人。他们纠缠在一起;又有一个男人高高地飞了出来,后背着地,在地板上滑过去;壮汉往后一跳,摆脱了他们。接着他一个大转身向他们冲去,混乱中大家倒向灵柩,陷了进去。乐队已停止演奏,乐手们正抱着乐器往椅子上爬。鲜花扎成的花圈和十字架四下飞舞;棺材摇晃起来。“扶住它!”有人喊了一声。人们一跃而上,但棺材重重地摔到地上,棺盖打开了。尸体缓慢而庄重地翻出来,倒在地上,脸庞嵌在一只花圈中央。

“奏乐!”舞厅老板挥舞胳臂大声吼叫,“快奏啊!快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