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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另一个儿子,对面二〇三的兴华大伯伯一家是蛮好的。自从他老婆在车间轧断了一条手臂,他家就时来运转了。赔偿金到手拿来租了个早饭店面,卖卖牛肉煎饺、粉丝汤、小笼、笋尖烧麦,专门做附近学生子的生意,一开张就兴旺了。那时我也常盼望着家里不要剩隔夜饭,这样早上没法烧粥,就可以伸手讨点钱去兴华大伯伯店里吃一客烧麦了。

兴华大伯伯一看就是人家讲的那种“老实坯子”,他只管穿个围裙,捏烧麦,捏小笼,边做生活边和大家聊天。他老婆却总爱扯一些内部情报给人家听。比如刚开店的时候,她站在外面收钱,逢人便要提自己断手臂的事情。

要不是我这条手臂断下来,伊下掉岗,她指了指兴华大伯伯,全家人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要引到老马身上去。她怨老马偏心,老夫妻买了房过户到不中用的酒鬼头上,一门心思要给孙子留钱。

她讲,啥意思,阿弟又不讨老婆,要房子做啥,我们孙女就一分拿不到,讲得过去吗。

听者就跟着点头。幸好小区里的老太婆舍不得到外面吃早饭,不然这话给她们听去了,势必又要啧啧啧,原来二〇一和二〇三从不像她们以为的那么要好。

兴华大伯伯呢,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和人扯点边角,问问,你蛋皮汤里要不要加点盐啊,今朝落雨伞带了吗,他还喜欢故意骗抄作业的中学生,老师来了!吓得大家赶紧收本子藏到大腿上。我晓得的,断手臂的不是兴华大伯伯,断手臂的钱他倒是有份的,吃人嘴软,难怪不敢发言。

这几年早饭越来越贵了,小笼包涨到八块钱一客。我说,兴华大伯伯要发大财了。他朝我摇手,示意我不要乱讲,给断臂膀听见了,她要来跟你算账了。比如一有人抱怨,你这价位我们吃不起啦,断臂膀立刻扫起机关枪,拨着手指头跟你算算租金怎么涨,原料怎么涨,最后甩一句,你讲讲看,还能赚几个铜钿。对方只好吃瘪了。

早饭店惯例一周休一天,可是后来越休越多了,连着一两个星期不开,生意都给隔壁油条摊子做去了。可是大饼油条有什么滋味呢,吃早茶的人,都是喜欢点一客小笼配早茶的。他们骑车经过的时候瞄一眼,兴华大伯伯店里那扇卷帘门怎么还是合着。有人说店面到期了,兴华租不动了。大家就上别的街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