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不见媒婆的女孩们 我们顺道拜访一下

苏莱曼:昨晚,我在于姆拉尼耶的阿瑟姆叔叔家。阿瑟姆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也曾经是一个卖酸奶的小贩。他很聪明,知道及时放弃卖酸奶的营生,开了一家杂货店。现在他退休了。夜晚,他带我看院子里种的杨树,二十年前他圈下这块地皮时还是小树苗,现如今已枝繁叶茂的核桃树。旁边管道工厂的噪音和灯光也传到院里,让一切显得既怪异又可爱。半夜我俩都喝醉了,婶婶在屋里睡着了。

阿瑟姆叔叔指着院子说:“他们出很多钱来买地,但之后他们会出更多的钱,之前我低价卖掉了一个角落,现在很后悔。”十五年前,他开的杂货店在托普哈内,租的单元房在卡赞吉·尤库舒。他说,当初他觉得一旦颁发地契,地皮就值钱了,于是他明智地从城里跑来圈下了这块地。这话他说了三遍。同时他还说“感谢真主”,他的女儿们全都嫁人了,即便没我这么好,但他的几个女婿全都是好人。言下之意当然是,“我又没有可以嫁给你的女儿,我的孩子,今晚你大老远地从杜特泰佩突然跑来做什么?”

而这像所有事情一样,又让我想起了萨米哈。她离开我已经有两年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抢走她的家伙,那个卑鄙无耻的费尔哈特,他羞辱了我,让所有人蒙羞,这笔账我是一定要跟他清算的。这另当别论。包括现在,我时常幻想萨米哈拎着箱子,正在向我走来。但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我克制着自己。把我从这个烦恼里解救出来的人,一个是梅拉哈特,另一个是维蒂哈。感谢维蒂哈,为了让我结婚,她开始行动了。

维蒂哈:全家人都认为,让苏莱曼淡忘萨米哈而摆脱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结婚。一天晚上他在家里喝醉了。“苏莱曼,”我说,“你看,你和萨米哈,结婚之前一起出去玩了,也交了朋友,但最终却没成。也许你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个你就那么看了一眼的女孩结婚,才是更正确的……先结婚,后恋爱。”“对啊,有新的人选吗,谁啊?”他先开心地问,随即又拒绝道,“嫂子,我可不要娶我们村另外一个卖酸奶人的女儿。”“你哥考尔库特,你的堂兄弟麦夫鲁特都娶了卖酸奶人的女儿。我们卖酸奶人的女儿有什么不好?”“没有嫂子,我从没那样看你们三姐妹。”“那你是怎么看的?”“别误会……”“我没有误会,苏莱曼。但你怎么知道我们要为你找村里的女孩?”我带着责备的口气说。苏莱曼喜欢、愿意被一个强势的女人稍微责备一下。

“对我来说,满十八岁,在伊斯坦布尔念完高中的女孩也不行。那样的女孩,我的话她一句也不爱听,不管什么都会说不是这样的,是那样的……然后同一个女孩一会儿说,让我们先一起出去玩玩,看看电影,就像我们不是媒人介绍而是自己在大学里认识的那样;一会儿又说,别让我父母看见,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就难办了。”

我对苏莱曼说,别担心,伊斯坦布尔有的是女孩想和他那样英俊、成功而且聪明的单身汉结婚。

“在哪里?”他真诚地问道。

“她们都在家里,苏莱曼,在她们的妈妈身边,很少上街。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去把她们当中最可爱、最漂亮的给你找来,让你看,让你娶最喜欢、最漂亮的姑娘。”

“维蒂哈,你太好了。但其实,对于那些像羊羔那样坐在妈妈身边、听话的女孩,我一点也不会心动。”

“既然你喜欢那样的,你为什么不跟萨米哈说两句好听的话,为什么不去讨她的欢心?”

“我就是不会啊!”他诚实地回答道,“我越想那么做,萨米哈就越用尖刻的话来取笑我。”

“苏莱曼,伊斯坦布尔是一口大锅,我就是一把勺子,我去帮你找来你要的女孩。如果找到了你喜欢的女孩,这回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行吗?”

“行,但如果女孩被宠坏了怎么办?”

苏莱曼:我开着小卡车和维蒂哈一起出去见女孩。内行的人说,如果我的妈妈也一起去,会给我们的拜访增加分量,但我不要。因为妈妈的气质和服饰会更多地让人想到农村。而维蒂哈在平常穿的裙子里面穿上一条蓝色牛仔裤、一件其他时候我从没见她穿过的长长的藏蓝色风衣、戴上一块同样颜色的头巾后,人们可能会一下子以为她是一个戴着头巾的女医生或者女法官。维蒂哈极喜欢出去玩,当我踩下油门,让小卡车在伊斯坦布尔的街道上稍微那么飞跑一下,她就会忘记我们为什么出来,要去哪里。她目不暇接地看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喋喋不休,还不时把我逗乐。

准备超过公交车时我说:“维蒂哈姐姐,这不是市政府的公交车,是私人的,所以一直开着车门。”公交车慢慢地开着,不时有乘客跳上车。“小心点,千万别撞上什么人,他们全是疯子。”她笑着说道。接近我们要去的街区,见我变得沉默时,“别担心,苏莱曼。”她说,“是个得体的姑娘,我看着喜欢。但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就立马抬腿走人。回家的路上,再带你姐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