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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勒妮

回家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尽管我住的是单人病房,两边的病房没让住人,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伺候我,但我已经厌倦了住院。说到底,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比家更适合调养身体,振奋精神的了。

许多年前,我读到过一些离奇的故事——濒死患者体验“灵魂出窍”,不幸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又活过来,诸如此类——对此我一概不信。如今,这种荒诞不经、耸人听闻的新闻仍然大行其道。可是,当我在医院中苏醒过来时,那感觉就跟这些故事中描述的一模一样。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仿佛飘浮在病房的天花板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仿佛又能感知到一切。我能感知到病床上我那干瘦蜷曲的躯体,我能感受到连在那具躯体上的传感器、输液管、针头和导尿管,我能感知到护士、医生、勤杂工和其他许多人都在忙着维持我的生命。当我重新进入影像和声音的世界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是通过这些人的眼睛和耳朵感知一切的,而且是同时感觉这些人的所见所闻!我的念控力从未强大到可以同时获取多人的清晰感觉信息。我知道威利和尼娜也没有过。有一定经验的念控者可以同时操控一个陌生人和一个调教好的傀儡;经验更丰富的念控者甚至能通过快速转换操控对象同时操控两个陌生人,只是这样更耗费精力。但像我现在这样轻松地获取如此清晰的视觉、听觉和触觉信息,却是我闻所未闻的。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操控别人的时候,受控者必定会感知到我们的存在,他们要么会因此发疯,要么会下意识地不去回忆被操控的经历——后者是人的本能反应,但会造成受控者丧失一段记忆,而且受控者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失忆。可是现在,我同时拥有六个人的视角,而且我知道,这些人完全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

可是,我能操控他们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会儿让护士拿起杯子,一会儿让勤杂工关门,一会儿又让医生说一两句他并不打算说的话。我不会进入他们的意识太深,以免影响到他们的医护专业能力。他们全都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还处在昏迷之中,靠机器和不间断的看护来维持生命。我看上去像是被囚禁在躯壳中,但实际上,我的灵魂在以从未达到甚至想象过的灵活四处遨游、探索。我会进入一个护士,躲在她的双眼背后离开房间,感受她的活力和旺盛的生命力,品尝她口中咀嚼的薄荷味口香糖。来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我会伸出另一只感觉触角,进入外科主任的意识——同时绝不会与年轻护士脱离连接!——同他乘电梯下楼,发动林肯大陆汽车,向郊区行驶六英里,去与等待他的妻子会面。整个过程中,我还同时与另外四人保持着紧密连接,包括那名护士、走廊中的义工、病房楼下查看X光片的实习生,以及正站在病房里俯视我身体的第二个医生。我的念控力已经不再受距离的影响。多年以来,我和尼娜一直都惊叹于威利远距离操控傀儡的能力,但现在我比他强大得多。

我的念控力每天都在增强。

第二天,就在我测试新能力的时候,那家人回来了。我没有认出那个高个子、红头发的男人和苗条的金发妻子,但我透过接待员的眼睛看见了那三个孩子,并立刻认出了他们就是我在公园里见到的那些孩子。

红发男人一看到我的模样就惊呆了。我住在重症监护病房。这里就像是一个网,中心是护士站,周围辐射出一个个扇形的小房间。而在我所属的房间,我又被困在一个由静脉注射软管和感应线路构成的更小的网之中。医生将红发男人带离了可以观察重症监护病房的探视区。

“你是她的家人吗?”医生问。他是一个医术精湛、一丝不苟的男人,留着一头棕色长发。他是哈特曼医生,每当他出现在护士们面前时,我都能感觉到她们的愉悦、焦虑和尊敬。

“哦,不是。”红发男人说,“我名叫霍华德·沃登。昨天我……不,是我的孩子在我们的……呃……院子里散步时发现了她。她摔倒了……”

“不错,”哈特曼医生说,“我看过你给急诊室护士的报告。你不知道这位女士是谁?”

“是的。当时她只穿着浴袍和睡袍。我的孩子说,他们看见她从森林里走出来……”

“也不知道她从何而来?”

“唔……”沃登说,“我……我没有报警。我想我错了。南希和我在这儿待了几个小时。等确认她……这位老妇人……不会……我是说,确认她情况稳定之后,我们就回家了。我今天休假,我本来打算今早报警,但我想先来看看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