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学监视察(第2/4页)

默默注视劳拉的学监被她冗长的作文逗乐了。按规矩离开学校后才能开始阅卷,学监忍不住当场就读起劳拉的作文。读到三四页的时候,他笑着说作文里描述的“沙漠”很生动,让他读着觉得口渴。

缪斯女生没有再次光顾劳拉。她很快回到了平淡的写作风格。她此后的作文通篇都是修改的痕迹,得到的分数也差强人意。

孩子没通过评估的家长会嫉妒考试通过的孩子。他们觉得别人家孩子通过是因为老师偏心。“我才不相信谁家的谁谁比我们家吉姆学得好。别人家孩子会的我们家吉姆也会,还学得更好。考试里有猫腻。”

孩子考试通过的家长略带抱歉地说:“我们家孩子考过纯是运气好。下一年一定轮到你们家爱丽丝。”

家长们对孩子学业上的杰出表现没有特别激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孩子通过了毕业考试可以离家工作。他们只想让孩子保持中等水平,出色的学术水平和糟糕的学术水平一样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高年级的男孩虽然叛逆难以管教,但只要他们一毕业,进入农场骑上马背都像换了一个人。

男孩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举足轻重。他们和一起骑马的成年人开玩笑,在弟弟妹妹面前表现得像个大人。

其实这些还没有长大成人的两三个男孩一起工作反而会因为太热闹而降低效率。村里有句老话,说的就是这个:“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大人心情好的时候叫他们“小崽子”。家长经常溺爱地说:“我们家崽子真像那么回事。”男孩才开始干活的时候喜欢把帽子歪着戴,手上提着一根棍子,模仿大人走路的样子。

男孩们穿着笔挺的灯芯绒衣服和皮靴,宽宽的脸上堆满稚气,雀斑星罗棋布,酒窝随时在嘴边涌起。他们热爱自己的工作,生活单纯而快乐,还没有因为贫困而困顿。可悲的是,他们不知道日后从事的工作薪酬低廉且不受重视。农场工人们把农活看作自己的生命,可是报酬却与付出不成比例。渐渐地,村里的男孩们期待在外面的世界找工作。

那时候热爱冒险的男孩通过参军的方式看世界。几乎每家都有个当兵的儿子或者叔叔,雀起乡经常会有穿着军装的男人回来探亲的身影。服完役后,年轻人回到故乡。有些扎根在别处。有在伯明翰当警察的;有开酒馆的;还有在斯塔福德郡的酿酒厂做工头的。有些男孩离开了村子在英国北部做农场工人。找工作要到班伯里集市上找雇佣的中介。合同一般为一年,吃住都在农场主家,年终收到工资。农场主从来不吝惜食物,对工人不错。男孩们年末回到家里都快听不懂乡音了。

还有打算去外面工作的人们,就会去班伯里的集市,在那里同一工种的人们站成一圈,等待着雇主:牧羊人手里握着钩子,马夫握着马鞭,女仆们站在一圈,不谙世事的男孩一脸茫然。集市上雇的女仆都是做粗活的,雀起乡的女孩都不愿去做。

雀起乡的地主被村民称作“我们的地主”,不是因为他受人爱戴,而是因为他人到中年还未婚,他的母亲布斯维尔太太才是农场的女主人。老太太一年两次到学校检查孩子们的针线活进度。她身材瘦高,穿着浅灰的丝绸罩衫,戴一顶小黑圆帽,牵着两条小猎犬。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的乡绅地位颇高。布斯维尔家族虽然没有贵族血统,只有一小块土地和房产。但他们觉得自己在这穷乡僻壤应该表现出皇室般的礼仪,他们对那些尊敬自己的人们态度优雅。

不少村民对布斯维尔家族毕恭毕敬,女人见到他们的马车经过会行礼。有些受独立民主思想影响的人们对这家人的装腔作势不屑一顾,“我们又不从他们那指望什么,那老太太喜欢一人在家喝茶,我们在这喝我们的。”

布斯维尔太太对村民的想法一无所知,否则她会觉得自己的世界要走到尽头了。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被灌输了对村民的责任:斥责村民浪费的行为,给两个老太太提供退休金,每年圣诞节请小孩子喝茶看戏。

宅子里的老仆人去世或者退休后,布斯维尔太太就没有再请新人。十九世纪八十世纪中期,宅子里只有一个厨子和女仆,仆人的餐厅空空荡荡。杂草长满了马车棚。

随着家境的衰落,老太太变得刻薄起来,学校的女孩子见到她就发抖。

劳拉的针线活入不了布斯维尔太太的法眼,她自然更加提心吊胆。老太太仔细地检查每一件作品,对粗糙的手工横加指责:针脚的间距太大,左右不一样,丝带和扣眼绣弯了,针脚混乱地像蜘蛛爬过。

只有当她检查到班上绣工最好的女孩时,她的脸才顿时放晴“秀得真好!精致漂亮!”。然后她让全班同学欣赏这精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