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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审讯室,这段记忆就像让我经历了一场暴雨。那天下午我并没有把事情全都记起,没有我现在说的这么详细。但我把主要的部分都记起来了,奇怪的是,想起这段记忆后我就不哭也不发抖了。我不饿也不冷,不需要律师,不需要洗澡也不需要吃三明治。相反,我的意识异常清醒。我再也不能活在过去了,我必须活在现在。我开始冷静下来专心思考,洛厄尔需要我,其他事情都得靠边站。

我想说话。

我捡起那只球潮虫,它的身体又紧紧地缩在了一起,缩成了一个球,就像安迪·高兹沃斯手下的艺术品。我把它放在审讯室桌子上我吃剩下的金枪鱼旁边,因为我觉得最后我被放出去的时候洛厄尔不会想让我把虫子留在那里。这对虫子来说算是双倍福利了。这里不是任何生物的家。

我的计划就是对警察讲我去奶奶家的故事——讲爷爷奶奶和他们看的肥皂剧,讲蹦床和小蓝房子里的男人还有那个被捆得像火鸡一样的女人——就只是用更大的词讲而已。摹仿、叙事、叙事过度——我将不只讲述这个故事,还会添上我自己的评论。我将仔细剖析这个故事。而且我会在每次警察问完问题我装作要回答的时候讲这些故事,让警察以为我马上就要说实话了,马上就要讲到重点了。我的计划是一种邪恶的顺从。

对这一套我早就见过无数遍了。小时候洛厄尔可是个绝地大师。

但那个审问我的警官再也没出现过。靠!他就跟魔鬼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反倒是来了一个无精打采的女人,她的屁股很大,她跟我说我可以走了,对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可不能这么做。我跟着她走出大厅,走进外面的深夜里。我看到头顶上有飞机正朝着萨克拉门托机场飞去。我跪下来把那只小虫子放到草地上。我被关了大约八个小时。

吉米、托德和托德的妈妈都在等我。他们告诉我洛厄尔没有被抓。

是其他人被抓了。

前一天晚上,因为这学期结束了,我想早点睡觉以示庆祝,与此同时,以斯拉·梅茨格闯进了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他当场就被抓住了,他要撬锁、切断电源、重排电路信号,这些工具不在他手上拿着就在他腰上挂着,声音很大。他被抓之前已经成功打开了八个笼子。在之后的报纸上,匿名工作人员描述称猴子因为人类的突然入侵而受到了精神创伤。另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说,猴子们叫得很惨烈,最后只能给他们注射镇静剂。这则新闻最让人心痛的地方就是:大多数猴子都不愿意离开笼子。

一名女共犯仍在潜逃。她开走了以斯拉的车,不然以斯拉也可能成功逃走。

不,不可能。这名女共犯太无情了。

1996年,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刚刚成立了比较医学研究中心,并将该中心作为沟通医学院和兽医学院的桥梁,这样就可以将所有需要在动物身上做的传染性疾病研究合并在一起。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就是这里面很重要的一部分。该中心自成立以来,就致力于研究疾病控制,具体有瘟疫、猿猴免疫缺损病毒、库鲁病以及其他人兽共患病,比如猴子传染给人的马尔堡病毒。两名苏联实验室研究人员分别感染了马尔堡病毒的事例在当时的影响还很大。理查德·普莱斯顿的畅销书《高危地带》仍然印在我们的脑海里。

报纸上从来没报道过这些实验室,连提都没提过。以斯拉的预审悄悄地开始了,他们认为以斯拉并不是在恶作剧,以斯拉可能会带来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危险。

七年后,也就是2003年,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竞标建一座生物防卫实验室,实验过程中猴子会被注射炭疽、天花和埃博拉病毒,但当时在工作人员给一只猕猴清洗笼子的时候,那只猕猴逃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因此在竞标中失败了。

现在人们认为戴维斯分校的灵长类动物实验室在研究和治疗免疫缺损病毒、阿兹海默症、孤独症和帕金森症上取得了巨大成就。没人认为这些成就是可以轻而易举取得的。

以下四件事使我免受牢狱之灾。

第一件,托德和吉米向法官担保他们知道昨天晚上我在哪里。他们跟警察说昨天我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但他们因为学期结束决定通宵看经典电影来提前感受圣诞气氛。他们租了《惊魂记》《恶意僵尸》《异教徒》《嘉利》《第三十四街的奇迹》。他们一部一部地看,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客厅的沙发上,偶尔去厨房拿点爆米花。所以要是我出去的话他们不可能看不到。除非我是蜘蛛侠,吉米跟警察这么说。

“我说的是人猿泰山,”托德说,“但是蜘蛛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