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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和我在小溪边玩耍。她站在我头顶的一根树枝上,在上面蹦蹦跳跳。她穿着一条格子毛呢褶皱裙。这条裙子前面需要加一个大别针来固定,但费恩没加别针,所以它像翅膀一样绕在她的腿上。除了这条裙子,她没穿其他的衣服。她的如厕训练有进步,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穿过尿布了。

她往下跳的时候,我不时跳起来碰到她的脚。这就是我们正在玩的游戏——她往下压树枝,我往上跳。要是碰到她的脚的话,我就赢了。要是没碰到,她就赢了。我们并没有计分,但都玩得很高兴,我们肯定是打成了平手。

但一会儿她就玩够了,爬到了我够不到的地方。她怎么都不下来,只是哈哈大笑朝我扔树枝树叶,我跟她说我一点都不在意。我故意往小溪边走,就像我在那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样,尽管那个时节早就没法捉蝌蚪了,而捉萤火虫天色还早。我在小溪边的石头那里看到了那只猫和她的宝宝。

我把灰色的猫宝宝带走了,虽然猫妈妈在身后声嘶力竭,我也没有还回去。我把猫宝宝带到费恩跟前。这就是在跟费恩炫耀。我知道费恩肯定很想要这只小猫,但这只猫的主人是我不是她。

她立刻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朝我比画着,让我把猫给她。我跟她说猫是我的,但我可以让她抱一会儿。那只有着跟月亮颜色一样的眼睛的猫在我旁边总是很活泼,但她从来不敢靠近费恩。即使是沉浸在刚当妈妈的喜悦中,她也绝对不会同意费恩拿走她的宝宝。费恩能碰到猫宝宝的唯一方法就是我拿给她。

猫宝宝一直在喵喵叫。猫妈妈赶过来了,我听到另外两只黑色的猫宝宝在不远的小溪边大声叫着。她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费恩也是。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快。猫妈妈呜呜地低咽着。费恩手上拿着的灰色小猫也在大声哭着。猫妈妈用爪子抓住费恩。费恩一把就将手里那个可爱的小生命扔到旁边的树干上。小猫就这么被费恩决绝地扔出去了,嘴巴还是张着的。接着费恩就用爪子把它撕开,就像打开钱包一样。

记忆里我亲眼看到费恩把小猫扔出去了,我还听到洛厄尔在说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无休止地折磨动物。两只黑色的猫宝宝还在不远处哭着。

我歇斯底里地往家跑去,想把妈妈找来解决这个问题,让她把猫宝宝治好,但一回头就直接撞上了洛厄尔,我被他撞倒在地上,膝盖都被划破了。我试着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但我说得结结巴巴,他就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试图让我冷静下来,然后让我带他去找费恩。

费恩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她蹲在小溪边,手是湿的。那些猫,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不见了。

费恩跳起来,抓住洛厄尔的脚踝,在他的双腿间滑稽地翻筋斗,一下子露出了她斑斑点点的屁股,下一秒她的裙子又落下来盖住了。她胳膊的毛上沾着毛刺。我指着毛刺对洛厄尔说:“她把小猫藏在了荆棘丛里,要不就是扔进了河里。我们得赶紧找到那只小猫。我们得带它去看医生。”

“那只小猫在哪儿?”洛厄尔双手抓住费恩大声问道,但费恩并没理他,反倒是坐在他的脚趾上,用胳膊抱住他的腿。她喜欢这么坐在洛厄尔脚上让洛厄尔带着她走。我也可以这么坐在爸爸脚上,但在洛厄尔脚上我就显得太大了。

洛厄尔带费恩走了几步,费恩就跟以前一样开心地跳到树上了。她抓住一根树枝,摇来摇去,还把树枝压到地面上。“来追我,”她朝我比画,“来追我。”她演得不赖,但还没到影后级别。她知道她做错了事,现在只是在假装而已。洛厄尔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洛厄尔坐在地上,费恩也来了,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朝他的耳朵吹气。“她可能是不小心伤到那只猫的,”洛厄尔说,“她不知道她的劲儿有多大。”

这就是他在给我找个台阶下。洛厄尔不相信我。洛厄尔相信的是,洛厄尔一直以来相信的都是:一切都是我编的,我那么做就是想给费恩找麻烦。根本就没有小猫受伤。一切都安好。

我仔细搜寻了豚草、马齿苋、蒲公英和龙葵地,我仔细搜寻了小溪里的每块石头,洛厄尔连帮都不帮我。费恩从洛厄尔肩膀后面看着我,琥珀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可我却觉得她流露的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我觉得费恩看起来很可疑。而洛厄尔却觉得我很可疑。他是对的。是我把小猫从猫妈妈身边抱走的。是我把小猫给费恩的。这一切是我的错。但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我不能怪洛厄尔。那时候才五岁的我已经很会编故事了。但我编故事只是想逗大家开心而已。我只是会给一个本来很无聊的故事添油加醋,我是绝不会直接撒谎的。可他们却经常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喊狼来了的小女孩,爸爸之前这么叫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