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4/4页)

他把双肩包扔上去,自己也跳上去准备往里走,又回过头来看着我。“你当时只有五岁,”他重复道,“别怪你自己。”

之后他又盯着我看,就是那种看一个很久不会再见面的人的眼神。我要记住离开的时候她的样子。“告诉爸爸妈妈我爱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相信我爱他们。这是最难的部分。”

他还站在门口,他的脸一部分是他的,另一部分,疲惫的部分,是爸爸的。“你也是,小屁孩。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美好亲爱的布鲁明顿。‘当我梦到沃巴什的月光……’”

然后我就开始想念印第安纳的家。

一个穿牛仔裤高跟鞋的中年亚洲女人朝这里奔过来。一下跳到车上,手上摇晃的包啪的一下拍到洛厄尔的胳膊上。“老天,太对不起了,”她说,“我怕赶不上火车。”说着便消失在车厢里。火车出发的哨声响了。

“我真的很高兴你交到了一个朋友,”洛厄尔对我说,“哈露看起来很关心你。”之后检票员过来让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是我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的哥哥,我的海尔波普彗星,出现又消失——哈露很关心你。

尽管重逢的时间很短,但他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我之前一直计划让他对我孤单的生活感到抱歉,但哈露和她那愚蠢的友情把我的计划破坏了,而最后我成了那个该感到抱歉的人。我一直知道费恩离开的事情他一直怪我,但十年来我从来没听他大声讲出来过。

洛厄尔说的那些话、他的离开、我的睡眠不足以及我吃的那些丑陋的麻醉药的后遗症,这其中任何一项都能把我打倒。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气势汹汹地朝我涌来,一时之间我毫无招架之力。我既伤心又害怕,既羞愧又痛苦,既孤独又疲惫,既兴奋又内疚又难过,各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我看着大雾渐渐把火车吞没,瞬间觉得筋疲力尽。

“你爱费恩。”有个声音对我说。原来是我的老朋友,我自己幻想出来的玛丽。费恩走后我几乎再也没见过玛丽,而玛丽看起来一点都没老。她并没有逗留。只是给我带来了一条信息——“你爱费恩”——之后就消失了。我想相信她。但我当时创造玛丽就是为了了解费恩的心理,可能玛丽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吧。

感觉之所以被称为感觉就是因为我们能感受到它们。它们不是在脑中形成的,而是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中,这是妈妈经常说的理论,著名实用主义者威廉·詹姆斯是妈妈的后援。她教育我们的常规方式就是——你不能左右你的感觉,你只能左右你的行为。(但告诉其他人你的感觉就是一种行为。尤其是你的感觉非常不好的时候。即便是我小的时候,我都把这看成灰色地带。)

虽然我早已精疲力竭,但还是在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块肌肉、每一次心跳里搜寻着,最后发现一个植入骨子里的事实:我过去很爱费恩。我现在很爱费恩。我将来也会很爱费恩。

我独自一人站在铁轨旁边,眼前突然浮现出各种场景:我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有费恩陪在身边。费恩在幼儿园,用自己的双手制作纸火鸡。费恩在高中体育馆看洛厄尔打篮球,每次洛厄尔进球都大声欢呼。费恩在新生寝室,向其他女生抱怨我们疯狂的父母。费恩做各种那时我们觉得很有趣的手势。失败者,无所谓。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而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我记得那时我也非常嫉妒她。就在刚刚,不到十五分钟之前,我知道洛厄尔来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我之后,我又嫉妒她了。但可能这就是姐妹之间才能体会到的感觉吧。

尽管一般的姐妹不会嫉妒心膨胀到想要赶走另外一个。我真的这么做了吗?这就是童话故事开始破灭的时候。

我决定先好好休息一下再继续想这件事。然后我又开始想这么一件事:什么样的家庭会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