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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给哈露打了一遍电话,又转到了人工服务。我又非常平静、非常严肃地问了她一遍德法热夫人在哪里。之前的猴子女孩又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了,而她一出现就又把自己关进了监狱。什么时候她才能学会克制和礼节呢?

外面还在下雨——非常大,还有冰雹——而且我没有自行车,所以我给“毕业生”打了电话,问他们前两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一个口技艺人的德法热夫人玩偶。我觉得接电话的人并没有听懂我的问题。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去找。看起来我必须得亲自去找,不管外面天气有多糟糕。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就在市中心搜寻我丢失的东西。我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冷到了骨头里,眼睛也开始刺痛,因为我戴了一副新的隐形眼镜。我现在就像一个自怨自艾、能喘口气的水坑。很明显,有人把德法热夫人拿走了。我肯定付不起赎金。我肯定没法把她拿回来了。

戴维斯盛产偷自行车的贼。一眨眼的工夫自行车就会消失不见,有些人偷自行车仅仅是为了赶去上下一节课。每年警察都会把被丢弃的自行车收集起来进行拍卖,赚到的钱会捐给当地的妇女救助站。我应该能再见到我的自行车,但别人会比我出价高,而我却不能投诉,因为拍卖会的目的是好的。我想不想让妇女得到救助呢?可是我爱那辆自行车。

我觉得看到哈迪克警官跟我亲切地聊天后,哥哥很有可能吓跑了。但他应该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故意举报他。可洛厄尔跟我说过多少次,“你能不能把你那张烂嘴闭上?”我五岁、六岁、八岁、十岁的时候,说了成百上千次吧?我现在已经学会闭嘴了,但洛厄尔却从来没注意到。

我回到公寓,两手空空,泪眼婆娑,全身冰冷。“我的脚像冰窖一样,”我跟托德和吉米说,“脚趾快冻下来了。”他们正坐在餐桌前玩一种很激烈的棋牌游戏。大多数牌都散落在了地上。

他们停了很长时间,朝我同情地咂了咂舌头,然后开始跟我抱怨——我不在的时候一大堆人过来找我。

以斯拉是第一个,他来找我的理由很蹩脚,其实就是来找哈露的。结果他发现了被我们敲坏的烟雾报警器,然后就是一通说教:我和托德不只把我们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的境地,更是危及了这栋楼里每个人的生命。谁能对这栋楼里所有居民的生命负责呢?居民们都靠谁呢?他妈的肯定不是我和托德。而是他以斯拉,所有居民都把自己的信任交付给了他。也许我们并不关心他会不会让居民们失望,但这肯定不会发生。他比银行都要守信。

然后是一个败类,一个反着戴棒球帽的白人笨蛋过来找哈露,把一个玩偶给了托德,说是哈露让他还过来的。“就是一根很丑的棍子。”托德说,他应该是在说玩偶。接下来是说哈露,“现在这里是她的办公室吗?是她的工作地点?”

“一会儿哈露就来了。进来连问都没问就拿了一罐啤酒,拿着玩偶进了你的卧室,还让我告诉你玩偶现在在箱子里。”

“而且是‘完好无损’,”吉米说,“像她承诺的那样。”

之后又有人敲门!骨瘦如柴,金色的头发漂白过,大概三十岁左右?叫特拉弗斯。找我,但我不在,所以他和哈露一起离开了。“她手上沾了一层油灰,”托德说,“可怜的家伙。”

哈露没喝几口她偷来的啤酒,托德对这件事尤其在意。她连问都没问,而这罐啤酒就只能被当成百威淡啤酒或是其他不重要的东西扔到垃圾箱里了,可它是托德珍藏的最后一瓶萨德沃酿酒厂特酿的小麦啤酒。他自己肯定不可能再喝这罐酒了,谁知道哈露的嘴碰到了哪里呢?“今晚这里就像大中央车站一样乱。”托德说。接着重新开始玩牌,往桌上甩了一张大王。

“混蛋。”吉米说,要么是说托德要么是说他残忍无情地打出的那张大王,可有那么一分钟,我以为她是在说我。

吉米见到我总会感到不舒服,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从来不看我的脸,但也许她对每个人都这样,也许从小家里人就教导她这样不礼貌。托德说他外婆从来不会直视别人的眼睛,也不会让别人看到她的脚,但他也说过她是他见过的对营业员和服务员态度最差的人。“这里是美国,”他外婆要是看出他很尴尬的话,就会大声对他说,“顾客就是上帝。”

吉米清了清嗓子:“他们让我们告诉你,要是你一个小时以内能回来的话,就去甜品店找他们,他们在那儿吃晚饭,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所以我必须再次走出门,在冷冷的冰雨里跋涉到洛厄尔在的地方。我心情非常复杂,有一点兴奋,又有一点反胃,这是喝过催吐剂以后的感觉。洛厄尔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