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萨巴尔马提司令的指挥棒(第4/8页)

有一回他说:“你必须把我也看成是你的父亲。在你病得要死时不是我给了你生命吗?”从他的这句话中可以证明在我被他迷上的同时他也被我迷上了。只有我有能力产生出无穷无尽的父母,他认为他也是其中之一。尽管过了一段时候之后,我觉得他房间里的气氛太过压抑而离开了他,让他独自在那里,再也不受别人打扰,但他已经告诉了我如何采取行动。报复的双头妖魔占据了我的心灵,我首次把我在通灵术方面的法力用作武器。就这样我发现了霍米·卡特拉克和丽拉·萨巴尔马提之间关系的种种细节。丽拉和皮雅在外貌上一向旗鼓相当,正是这位海军元帅职位的当然继承人的妻子成了电影大王的新欢。这边萨巴尔马提司令在海上训练演习,那边丽拉和霍米也在顾自成就他们的好事。这边海上雄狮正在等着当今的海军元帅死去可以接班,那边霍米和丽拉也同死神约好了时间。(在我的帮助之下。)

“不动声色。”沙阿普斯特克先生告诉我。我不动声色地监视霍米,以及“眼睛片儿”和“头发油”这个淫乱的母亲的一举一动(报纸上报道说萨巴尔马提肯定得到提升,只等正式宣布了。“此事指日可待……”,自此之后,“眼睛片儿”和“头发油”都神气得不得了)。“放荡的女人,”我心中的妖魔默默地低声说道,“做母亲的犯下了最恶劣的不贞罪名!我们要用你的事情来儆戒别人,用你来告诫世人淫夫淫妇没有好下场。噢你这个没有长眼睛的通奸的女人啊!神气一时的西姆基·冯·德·海顿男爵夫人就因为乱交而送掉了性命,难道你没有看见吗?——不客气地说,你跟它一样,不也是条母狗吗?”

我对丽拉·萨巴尔马提的看法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缓和,无论如何,她跟我在一件事上是相同的——她的鼻子同我的一样,具有无穷的魅力。不过,她鼻子的法力纯粹是世俗的,只要她鼻子稍稍一皱,就连铁石心肠的舰队司令的心也会软下来。她鼻孔里的一点火星也会点燃电影大王心中奇怪的火焰。我很有些后悔出卖了那个鼻子,这就像在表亲背上捅刀子一样。

我发现事情是这样的:每个星期天上午十点钟,丽拉·萨巴尔马提都会驾车把“眼睛片儿”和“头发油”送到大都会电影院去,市幼童军俱乐部每周都在那儿放电影。(她也请我们一起去,松尼和居鲁士、“铜猴儿”和我,都塞到她那辆印度出产的印度斯坦牌汽车里面。)就在我们坐在车里去看拉娜·特纳或罗伯特·泰勒或桑德拉·迪主演的片子时,霍米·卡特拉克先生也正在准备去赴每周一次的约会。就在丽拉的印度斯坦牌汽车噗噗地沿着铁路线行驶时,霍米正在自己脖子上系一条米色的领带;就在她在红灯前停车时,他穿上一件颜色鲜艳的猎装;就在她带着我们走进乌黑的影院大厅时,他戴上了一副金边太阳眼镜;就在她撇下我们在那里看电影时,他也撇下了一个孩子。每当他这样出门时,托克西·卡特拉克总是嚷嚷着乱蹦乱踢,她明白他是去偷情,就连比阿帕也拿她没有办法。

从前有拉达和黑天、罗摩和悉达、莱拉和马吉奴,此外还有(因为我们不是没有受到西方的影响)罗密欧与朱丽叶,以及斯宾塞·屈塞和凯瑟琳·赫本。这个世界上爱情故事多的是,所有的情人在一定意义上都是他们的前辈的化身。当丽拉驾着她的印度斯坦牌汽车驶入科拉巴大道岔出去的一条路上的某地时,她就是来到阳台上的朱丽叶。而系着米色领带、戴着金边眼镜飞快地驱车(同样是当年他送我母亲去纳里卡尔大夫产科医院的那辆史蒂倍克车)赶来的霍米呢,他就是朝海洛点起的蜡烛游过达达尼尔海峡的利安得尔。至于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我不想给它起名字了。

我承认,我的行动绝不具有英雄主义的色彩。我没有跳上马背,眼里冒火,挥舞宝剑,同霍米决一雌雄。相反的我模仿蛇的进攻方式,着手从报纸上剪下一条条的字来。从“果阿解放委员会发动不合作主义攻势”我剪下了字母“COM”。从“人称东巴议会发疯”中剪下第二个音节“MAN”。我发现在“尼赫鲁考虑在国大党大会上辞职”中有“DER”几个字母。现在可以拼第二个词了,我从“在共产党当权的喀拉拉邦发生骚乱,进行大规模逮捕;颠覆分子横行不法,高什谴责国大党流氓”中找到了“SAB”,又从“中国军队边境活动践踏万隆原则”一句中选取了“ARM”。为了把那个名字凑全,我从“总理坚称,杜勒斯的外交政策前后矛盾,难以捉摸”中剪下了“ATI”。为了我这个邪恶的目的,我剪断了种种历史事件,我从“为什么英迪拉·甘地现在是国大党主席”中选下了“WHY”。但我不想集中在政治新闻上,于是到广告中的“你的口香糖淡而无味了吗?但P.K.香味醇厚!”找到了“DOES YOUR”。一则大众感兴趣的体育花边新闻“莫亨·巴干队中锋娶了妻子”给了我最后那个词儿“WIFE”,而“GO TO”两个词则是从“人们去参加阿布尔·卡拉姆·阿扎特的葬礼”这一悲伤的标题中剪下的。到这里我必须再到一些小新闻中去找需要的词了:“南山口登山向导跌下山谷死亡”使我得到了极为需要的“COL”,但“ABA”很难找到,最后我终于在一则电影广告中看到了:“阿里巴巴,连续十七周巨大成功——计划尽快插播!”……那段时候,号称“克什米尔雄狮”的阿卜杜拉教长正在鼓吹进行公民投票来决定这个邦的未来,他的勇气给了我“CAUSE”这个音节,因为报上有这样的标题“政府发言人说,阿卜杜拉因‘煽动’而重新被捕”。还有阿查里亚·维诺勃·巴韦,十年来,他一直在推动捐地运动,呼吁地主捐地给穷人,他宣布捐出的土地已经越过了一百万公顷的大关,他又开始了两个新运动,即呼吁捐出整个村子(“赠村”)以及献出自己的一生(“献生”)。J.P.纳拉扬宣布他将要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巴韦的事业,报纸上的标题是“纳拉扬走上巴韦之路”,这句话使我得到了遍寻不得的“WAY”。我现在快要完成了。我从“巴基斯坦将发生政治动乱,派别斗争使国家事务乱成一团”中选出了“ON”,又从《星期日闪电报》的报头上剪下了“SUNDAY”。这会儿就差一个词了。东巴基斯坦的事件给我提供了结尾那个词。“猛掷家具将东巴副议长砸死,宣布进行哀悼”给了我“MOURNING”这个词,我巧妙地故意将其中的字母“U”抠掉。最后还需要句尾的问号,我在那一段奇怪的日子里反复提出的一个问题“谁来接替尼赫鲁”后面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