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在地毯下面(第6/7页)

佐勒非卡尔在穆斯林中间是个著名的姓。它是先知穆罕默德的侄子阿里随时携带的双叉剑,这种武器世上从来没有看见过。

哦,对啦!那一天在世界上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一种世上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武器扔到了黄种日本人的头上。但在阿格拉,艾姆拉尔德正在使用她自己的秘密武器。那是个矮个子、扁头的罗圈腿;他的鼻子几乎碰到下巴;他梦想有一所摩登的大宅子,就在床边上设个带着给水和排水设施的浴缸。

佐勒非卡尔少校从来不敢断定他是否真的相信米安·阿布杜拉的被害与纳迪尔汗有关,但他急于想有机会弄清这一点。在艾姆拉尔德告诉他在阿格拉地下也有个“泰姬陵”的时候,他兴奋得忘了生气,便立刻带了十五个士兵赶到康瓦里斯路。艾姆拉尔德领路走进了客厅。我这个把亲人出卖了的姨母,长着一张漂亮面孔,没有披头巾,穿着粉红的宽松睡裤。阿齐兹默不出声地看着士兵们把客厅里的地毯卷起来,打开活门,我外婆极力想安慰穆姆塔兹。“女人得嫁给男人,”她说,“不是嫁给耗子,叫什么名字来着!离开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蚯蚓,没什么可惜的。”但是她女儿还是哭着。

地下世界里没有纳迪尔汗的踪影!阿齐兹的第一声怒吼使他知道大事不妙,那些责难比季风雨更加猛烈地向他涌来,使他万分狼狈,他承受不了,只好逃走。有一间厕所里的活门打开了——对啦,就是他躲在洗衣箱里跟阿齐兹大夫说话的那间厕所,一点不错,一边有一个木质的“便桶”——“恭桶”,在椰壳纤维编成的席子上有个空的搪瓷便壶。这间厕所有个门通往麦田旁边的水沟,那扇门也开着。门是外面加锁的,但这把锁只是印度货,所以很容易砸开来……在柔和的灯光下“泰姬陵”样的藏身处,只有一个亮闪闪的痰盂,一张留给穆姆塔兹的字条,上面有她丈夫的签字和三个词儿,总共六个音节,还有三个惊叹号:

塔洛克!塔洛克!塔洛克!

译成英语的话就没有了乌尔都语那种霹雳似的声音,反正你明白它的意思了,那是:我休掉你!我休掉你!我休掉你!

纳迪尔汗这样做是很合规矩的。

噢,佐勒非卡尔少校发现鸟儿飞了,他是多么震怒呀!他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噢,他的怒气同我外公的愤怒完全不相上下,只是以各种小小的姿势表现出来!起初,佐勒非卡尔少校气得无可奈何,只是顿足捶胸地乱跳。后来总算冷静下来,从厕所里恭桶旁边直冲出去,沿着麦田,从外墙的大门冲了出去。看不到有写无韵诗的长头发胖诗人逃跑的痕迹。朝左边看,什么也没有。朝右边看,还是一样。怒气冲天的佐勒非卡尔少校想了想,飞快地沿着三轮车停车处那边冲过去。老头子们在玩吐痰入盂的游戏,痰盂就放在街心。小顽童们在吐出来的槟榔汁中间躲来躲去地玩。佐勒非卡尔少校跑着,哦不好不好。他跑到了老头子和痰盂之间,但是他又没有小顽童的本事。接下来的事情真是糟透了:中气十足地低低吐出来的一股红色口水不偏不倚地吐在他的裤裆上,像一只巴掌样的印记抓在他腹股沟处的军服上,捏住了他,使他没法前进。满脸怒气的佐勒非卡尔少校威风凛凛地停住脚步。噢,更糟糕的事又发生了,因为第二个老头以为这位发疯似的军人会继续往前跑,便又吐出了一口汁水。又一只红巴掌抓到了第一只巴掌上,佐勒非卡尔少校这天真是满载而归了……他慢慢地、从容不迫地走到痰盂跟前,一脚把它踢翻到尘土里面。他又在上面跳——一次!两次!再跳!——把它踩扁,尽管弄疼了脚,但还是装成没事的样子。接着,他尽量摆起架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停在我外公家门口的汽车里。老头子们把被他踩得不像样的痰盂找回来,敲成了原样。

“我现在要结婚了,”艾姆拉尔德跟穆姆塔兹说,“要是你还整天闷闷不乐的,那是很不像话的。此外你应该给我出些主意,告诉我这方面的事情。”这时候穆姆塔兹正在给她妹妹脚底心画上棕红色的装饰线条,她虽然对艾姆拉尔德笑了笑,但心中认为她说这话未免太不要脸,也许在无意之中,她手上的铅笔用力大了一些。“哎!”艾姆拉尔德尖叫了起来,“没必要生气嘛!我只是想我们应该尽力处得好好的呀。”

自从纳迪尔汗失踪之后,两姐妹的关系就一直有些紧张。在佐勒非卡尔少校(他决定不追究我外公窝藏通缉犯的责任,并且在道孙准将那里打通了关节)向外公请求将艾姆拉尔德嫁给他,并且得到了同意时,穆姆塔兹很不高兴。“这简直像是讹诈,”她想,“此外,艾利雅又怎么办呢?大女儿总不应该最后出门吧,瞧她同她那位商人交朋友多有耐心呀。”但她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好脾气地微笑着,像她平时那样忙忙碌碌地为婚礼做准备,答应尽量开开心心的;而艾利雅呢继续等着阿赫穆德·西奈。(“她会等不到头的。”博多猜道,这句话算给她说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