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役之后(第29/29页)

接着,可能会有个男人来拿走几只已经死亡的白鸡:他把鸡巧妙地绑起来,像是一大团羽毛,然后吊在旧自行车的把手上,僵硬死鸡的爪子和脚部则像是从羽毛球中突出的针条,像是棉花糖的棒子。那男人花了一点劲才把鸡放在脚踏车上摆好。当他第一次准备登上车骑走时,那些鸡挡到了他的膝盖。

一天要结束时,开来了一辆小卡车,现在已经空无一物的圆形大篓子被搬到车上,叠成两叠。卡车开走之后,剩下的——在这个垃圾很少被清除的城市里——就只有一些散落在破裂、淤塞之街道的灰尘中的白色鸡毛。

英国人在加尔各答待了很一段时间。可以说,盎格鲁孟加拉文化——现代印度的根基——跟美国一样古老。那个文化的首位阐释者罗姆莫罕·罗易大公出生于一七七二年,早于独立宣言四年。罗姆莫罕·罗易大公的理念直接传给了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一九四○年齐达南达·达斯·古帕塔初访泰戈尔的圣蒂尼克坦大学时见到了后者。

那次造访期间,齐达南达在圣蒂尼克坦寺庙听了年近八旬的泰戈尔关于“文明危机”的演讲。在那次演讲中——一次著名的演讲,演讲词在齐达南达听过数月之后出版——泰戈尔说,他过去一直认为“文明之泉”会源自“欧洲之心”。但如今,面临战争以及即将爆发的剧变,他对那个看法失去了信心。不过,他不能对人类失去信心,那样就犯了大过。现在他寄望的是曙光将来自“太阳升起之处”的东方,救世主将诞生于“我们之间,在这个叫作印度的贫穷不堪的陋屋里”。

这是老人向世界告别的伤心话。五年之后,战争结束了。欧洲开始复原,欧洲及西方在下半个世纪比先前任何时代都更加强大,更加有创造力,更加有影响力。泰戈尔未曾预见的灾难是即将降临于加尔各答的灾难。

一九四六年发生了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屠杀。这些事件标示了这个城市步向死亡的开始。翌年,印度独立,但国土分裂。孟加拉也分为两半。大量印度教徒难民拥入加尔各答,在这里简宿为居,而调适能力还不及欧洲百分之一的加尔各答从未真正复原。往后会有一些重大成就——特别是萨蒂亚吉特·雷伊的电影,但这座城市的辉煌时日已成往昔,这座城市所有的知性活力都已经消散。可以说,英国人一旦离开,这个英国人建造的城市——在夜间其壮美仍像幽灵般闪现——就开始步入死亡。

埃德温·鲁琴斯(Sir Edwin Landseer Lutyens,1869-1944),英国建筑师,就读于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后以乡村建筑而闻名。著名作品有怀特霍尔的战争死难者纪念碑、新德里城市规划及其富丽堂皇的总督府。

萨蒂亚吉特·雷伊(Satyajit Ray,1921-1992),印度电影导演,代表作有《不可征服的人》《大都会》等,1991年获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萨哈(Meghnad N. Saha,1893-1956),印度天体物理学家,因在二十年代导出热电离平衡方程式而闻名,该方程式经过英国天体物理学家米恩的改良之后,已被广泛应用于解释恒星的光谱。

玻色(Satyendra Nath Bose,1894-1974),印度数学家、物理学家,与爱因斯坦合作创立了玻色-爱因斯坦统计法。

博斯(Sir Jagadis Chandra Bose,1858-1937),印度植物生理学家、物理学家。他发明了一些高敏感度的仪器,用以测定活机体对外界刺激的微小反应。

雷伊(Acharya Prafulla Chandra Ray,1861-1944),被尊为“印度化学之父”。

印度主张通过农民武装斗争夺取政权的共产党人,因为最初活动于西孟加拉的纳萨尔巴里地区而得名。

辨喜(Vivekananda,1862-1902),印度教哲学家。他最早受梵社社会改革政策的吸引参加了梵社。后与罗摩克里希纳相识,成为其主要门徒。他在加尔各答附近恒河流域的贝卢尔建立了罗摩克里希纳传教会。他试图将印度的灵性与西方的唯物主义结合起来,成为西方吠檀多运动的主要推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