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纳博科夫的五十二篇短篇小说先是在报刊上发表,后来收入各种不同的选集,最终在作者生前纳入四部英文定本选集中。这四部选集包括《纳博科夫的“一打”》(1) 和其他三部收有十三篇短篇小说的“一打”:《俄罗斯美女及其他故事》、《被摧毁的暴君及其他故事》、《落日详情及其他故事》。

纳博科夫很早以前就说过想出版最后一批短篇小说,但不能确定有没有足够的故事能符合他的标准,好编出第五部纳博科夫式的——或是数字上的——“一打”。他的创作生涯太丰富,终止得也太突然,无法让他自己编出一部最后的选集。他曾经手拟了一份他认为值得出版的短篇小说的简明清单,把这单子标注为“木桶的底”。他对我解释,其含义并不是说这些短篇小说的质量是垫底的,而是说根据当时能够收集到的材料来看,这些就是值得出版的最后一批短篇小说了。尽管如此,在我们将作品全部归档整理并彻底检查过后,薇拉·纳博科夫和我又兴致勃勃地提出整整十三篇来。这十三篇经过我们的谨慎评估,认为纳博科夫可能会考虑收入。这么一来,纳博科夫的“木桶的底”篇目单(复印件附在《前言》之后),就该视为一个收集不全的初步单子了;其中只列了十三篇新收短篇中的八篇,还列了《魔法师》。实际上《魔法师》并没有出现在目前这部新编全集里,而是作为较短的长篇小说出了英文单行本(纽约普特南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纽约文塔基国际出版公司,一九九一年)。作者手拟的篇名和最终决定收入这部全集的篇名也不完全是一一对应的。

在题为“用英语写的故事”的手拟单子中(同样参见《前言》后面的复印件),纳博科夫略去了《初恋》(最初以“科莱特”为篇名发表在《纽约客》杂志上)。略去的原因要么是出于疏忽,要么是因为它变成了《说吧,记忆》(原书名《确证》)中的一章。单子左上方标有一些说明——虽然是用俄语标出的,表明这是为打字而誊写的篇目单。两份誊写的清单有个别不准确之处,比如《瓦内姐妹》实际上是写于一九五一年的。

前述四种“定本”选集由纳博科夫本人煞费苦心地进行了分类整理,用了各种评判标准——主题方面的,时代方面的,气氛方面的,一致性方面的,多样化方面的。恰当的做法是使四部选集的每一部在重版时都保持原有的“书”的特征。新编十三篇在法国和意大利出版的书名分别是La VenitienneLa Veneziana (《威尼斯女郎》),也许也有资格出一部英文单行本。这十三篇还在欧洲以其他语言独立发表或是结集出版。先前的四种选集已经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了,有时候收入的篇目不太相同,如最近在以色列出版的Russkaya Dyuzhena (《俄文“一打”》)。我就不提在经济重建后的俄罗斯出版的纳博科夫短篇小说选集了,几乎毫无例外都是上百万册的盗版。尽管改进的曙光已经露出地平线,但到如今从各方面讲还是盗版横行。

当前的这部全集,在不打算遮蔽以前各种选集特点的同时,特意按照创作的时间顺序做了安排,也就是说以最有可能的大致创作时间为序。出于这样的目的,以前各种选本里使用的篇目排序会有所变化,新收的篇目也插在合适的地方,以求与创作时间的顺序相一致。按创作日期排序是基本标准,如果具体日期不详,或不可靠,就以最初发表的日期或别处提到的日期为准。新收十三篇中有十一篇以前从来没有翻译成英文,有五篇从来没有发表过,直到最近才出现在几种欧洲文字的新编“十三篇”中。篇目题解和其他有关的信息放在了卷末。

新排序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方便地了解纳博科夫小说创作的发展历程。有趣的是,其创作并非总是呈线性发展,年轻时代写的简单一些的故事中会突然展现出短篇小说艺术的惊人成熟。在展示创作演变过程的同时,还可让读者饶有兴味地深入体察作家后来所使用的,尤其是在长篇小说中使用的主题与技巧——从这个意义上讲,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短篇小说可以归入最能直接体现这一切的作品之列。虽说有些短篇以某种方式和长篇小说相联系,但它们都可以单独成篇。它们可以从不同的层次解读,但读它们不需要先读文学入门书。读者不论是否接触过纳博科夫比较复杂的大部头作品,也不论是否研究过纳博科夫的个人历史,只要看了这些短篇,就会立刻心满意足的。

新收入的十三篇中我翻译的部分由我个人负责。以前出版过的俄文短篇的翻译大多是父子之间通力合作的结果,但父亲是原作者,有权改变他自己的行文。有时候只要他认为合适,译好的行文也可以改变。由此可以想见,他那些新近翻译过来的短篇小说也有可能在一些地方被他改动过。不用说,我作为独立的译者,能享有的自主权限仅仅是改正以往文本中明显的排版错漏和编辑失误。其中最为严重的要数《助理制片人》的所有英译本中都整整漏掉了精彩的最后一页,好像是第一个译本漏掉了,后面的也都跟着漏掉了。顺便一提,在故事中两次提到的那首歌里,把新娘扔进伏尔加河的那位顿河哥萨克人是斯捷潘·拉辛(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