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一章(第9/10页)

看起来就是那样。因为几乎就在一瞬间,所有的大炮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两门炮还在嘟嘟囔囔……那么,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

好吧,他们现在离巴约勒他妈的相当近了。再过一两天他们就要被赶到它后面了。一直奔向英吉利海峡。阿兰胡德斯想看他的姑娘得赶快。这个小混蛋!他为了他的姑娘透支了自己该死的小账户,结果提金斯不得不担保他的透支——其实,他自己也没钱给他担保。现在那个小混蛋有可能还要透支更多——而提金斯就不得不担保越来越多的透支。

但是那个晚上,当提金斯下到他自己那一间酒窖的黑暗沉寂中时——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真的待在酒窖里了,酒窖延伸出去好几百码,头顶是石灰层,里面还夹杂着让泥土尤其胶黏、烦人的黏土层——他觉得他长满虱子的破被窝下面传来的十字镐声几乎让人无法忍受。他们很有可能是我们的人,很明显是我们的人。但是这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因为,很自然,如果他们在那里挖,他们就会吸引德国人的注意,而德国人说不定就在他们下面挖着破袭地道。

他的精神变得很糟糕,就因为这场该死的袭击——就是为了好玩。他知道他的精神情况很糟糕,因为〇九摩根的鬼魂来拜访他了,那是个头被敲碎的家伙,而且就死在他的,提金斯的,手里,就在提金斯刚刚拒绝他回家探亲,省得他被一个和他的,〇九摩根的,老婆搞在一起的拳击手打死之后。是很复杂,但是提金斯希望那些挨了一发,要倒在他身上的家伙,会选择别的部位而不是他们的脑袋去挨一发。倒在他肩头的倒霉德国佬,给他的惊吓现在还在动摇他的整个身体。按照战争法则,那个时候,他早就该跑回自己的前线。当然还有精神上的冲击。那个家伙看起来绝对像世界末日里的角色,他白灰色的手臂和腿大张开……还有,那就是件愚蠢的事,没有任何真正的战斗目的……

那道单薄的浪头,排成浪头的白灰色物体,最多只有十来个冲进了堑壕里——提金斯知道这点,这是因为他戏剧化地举着把左轮手枪,带着一帮人,其实那帮人更应该做的是把那个倒霉德国佬抬走,结果他不得不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去管他——带着那些身上像揣桃子一样揣满了米尔斯手榴弹的人,他转过了好几条交通壕,左轮手枪先伸过去,也穿过了足够多的残留毒气,致使他的肺不舒服——就像个孩子在玩“我发现”[97]一样!就像那样——但最后只发现了几堆大兵围着不幸的东西站成一圈,那些不幸的东西要不是带着恐惧、雨水和汗水瑟瑟发抖,就是因为他们那场小跑而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么,这道白灰色东西的浪头,为了好玩而牺牲,目的是……目的最……最终是……那么……

一个声音响起,就在他的行军床下,那个人应该说的是:“给上尉拿根蜡烛……”就像这样!一场梦!

对一个刚刚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人来说,这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大的惊吓。不像梦见自己掉下去那么吓人,但是同样让人清醒。他的大脑继续着,那个句子……

冲到壕沟里的那几个德国人就是为了战略这种愚蠢的乐子而牺牲的,很有可能。愚蠢的!当然,打着蜡烛挖地道还挺像德国鬼子会干的事情。过时得就像尼伯龙根[98]一样,多半是矮人!他们为了把那道稀薄的人浪送过来,可是动用了不少火炮——很多!非常多!这的确是一次相当厉害的炮击。说不好打了一万发。那么,在战线的某个地方他们肯定大举佯攻了。巨大的人流、涌动的人浪,还有两三万发炮弹,就像是好几英里长的滩头,大海狠狠地冲击着它,而这只是大举佯攻。

那不可能是真正的进攻,他们的春季攻势还没有准备好。

那肯定是为了打动某个蠢货——某个在瓦拉几亚、索非亚,或者小亚细亚[99]的蠢货,或者白厅,那也很有可能,要不然是白宫!也许他们干掉了不少美国佬——这样他们在大西洋两岸就都很受欢迎了。毫无疑问,到现在,整支的美国军团就布防在战线的某个地方。到现在!可怜的家伙们,这么晚才落进这场愈发惨烈的地狱煎熬里。愈发他妈的惨烈——刚才那次小打小闹的声响恐怖之处远远胜过了,比如说,一九一五年的一次大战。那个时候就参加进来,然后习惯了还是好些——前提是漫长的交战还没把你折磨得崩溃。

可是能为了打动什么人——但是谁又会被打动呢?自然是我们那些在铺着焦炭垫层的地板和红木门之间跑来跑去,脑子就和炖桃子一样的立法者——可能会被打动,你别老押韵[100]!——或者,当然,我们自己的立法者也可以在别的什么地方来一小场同样愚蠢的漂亮的大举佯攻,为了打动某些同样不可能被打动的人——那么,这就是最终的答案了!不过,再也没有人会被打动了。我们都领教过彼此的手段了。所以这只会让人觉得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