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五章(第7/12页)

“啊,但这并不是炫耀,”提金斯说,“这是了不起的传统。你绝对不能忘记你丈夫是摩德林[105]的‘早饭’·杜舍门。”

他看起来在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眼睛的深处,但毫无疑问他本想显得和蔼可亲。

“有时候,我希望我可以这么做,”她说,“他一直都没变。他禁欲到简直不可理喻的地步。周五他什么都不吃,这让我很紧张……为了星期六。”

提金斯说:“我知道。”

她叫起来——几乎带着尖利的嗓音:“你知道!”

他继续直视她的眼睛。

“哦,当然,谁都知道‘早饭’杜舍门!”他说,“他是给罗斯金铺路的人之一。人们说他是他们中最像罗斯金的!”

杜舍门夫人叫起来:“哦!”她丈夫在最坏的情绪下告诉她的、关于他的老教师的最糟糕的故事的碎片划过她脑海。她想象她私人生活中最羞耻的部分必然已被这个面目模糊的怪物给知道了。提金斯转过半个身子面对着她,显得更加巨大、可怕,失却了清晰的轮廓。他是个男人,咄咄逼人,笨拙而讨厌,毫不掩饰!她感到自己对自己说:“我会伤害你的,如果有一天……”因为她感到已经选好了更喜欢谁了,坐在她另一边的男人的想法和未来才是她要关心的。他是个理想的男人,温柔,同周围人相处融洽;是和声中的补足音程,是食用的肉类,像无花果甜蜜的果肉一样……这无法避免。对杜舍门夫人和她丈夫的关系的本质来说,杜舍门夫人有这些感觉是非常必要的……

她听着,几乎不带感情。从她背后传来的骇人、尖利、刺耳的声音深深惹恼了她。

“性爱后忧郁[106]?哈!哈!就是这个啊?”那声音重复着这几个词,又讥讽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但她丈夫性爱后忧郁的问题不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问题是:“这个巨大而可怕的、令人厌恶的男人,在他们离开之后那么长的时间里将对他朋友说她什么?”

他仍然盯着她的眼睛。

他满不在乎地轻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四周环顾。文森特·麦克马斯特已经非常善于应付这种状况了。”

他的声音带着兄长的熟悉。杜舍门夫人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知道她自己和麦克马斯特之间已经形成的紧密关系。他以一种在紧急情况下对最亲密朋友的情人说话的口吻对她说话。他是那种令人钦佩又应该令人害怕的男性,因为他拥有正确的直觉……

提金斯说:“听我的!”

那得意扬扬而残酷的声调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麦克马斯特清楚地回答了,但那种轻捷的语调,像一个带着责备语气的老学究。“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又不是什么探索发现!”这是完全正确的腔调。提金斯——还有杜舍门夫人——可以听到杜舍门先生,被挡在尖尖的蓝色飞燕草和银器之后,像被责骂的中学生一样抽了抽鼻子作为回应。一个板着脸的小个子男人,穿着扣了扣子、带假领子、喉部有点紧的灰色粗花呢上衣,站在看不见的椅子之后,直直地向前望着远处。

提金斯对自己说:“老天!帕里!那个柏孟塞的超次中量级[107]拳手!他在这里是为了把杜舍门扛走,如果他发起狂来的话!”

在提金斯迅速环视桌子的这一瞥中,杜舍门夫人陷在自己的椅子里,喘了一口彻底释然的粗气。不管麦克马斯特以后会怎么想她,他想,他知道最糟糕的部分已经发生了!事态已定,无论是好是坏。一分钟以后她就会环顾四周看看他。

提金斯说:“没关系,麦克马斯特会大放异彩的。我们在剑桥有个朋友,和你丈夫一样有点小毛病,麦克马斯特可以在任何社交场合帮他过关……何况,我们这里的都是出自名门世家!”

他看到霍斯利教士和温诺普夫人都盯着盘子里的食物。关于温诺普小姐,他不是很确定。他感觉到一个明显盯着自己的目光,从蓝色的大眼睛射来的颇有吸引力的一瞥。他对自己说:“她一定知道这个秘密。她在恳求我不要表现出感情,以免把事情搞砸。她在这里真不合适:一个姑娘!”他在自己回应的一瞥里加入了这样的意思:“至少,桌子这头一切都还好。”

但杜舍门夫人感到她心中的士气更坚定了。麦克马斯特现在已经知道了最坏的部分,杜舍门正吸着鼻子,一边对着麦克马斯特的耳朵吸着鼻子一边解释佩特罗尼乌斯[108]的特里马尔基荣[109]热情而放荡的行为。她听见这么几个词:快点,火热的男孩[110]……杜舍门曾经用疯子那种握得令人发疼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腕,把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翻译给她听……毫无疑问,身旁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定也已经猜到了这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