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五章(第10/12页)
“贞洁!”他叫了起来,“贞洁,你观察到!在这个词里有多少暗示的含义……”他观察了一下那宽阔的桌布。它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就好像一片宽阔的草地,在长时间的囚禁以后,他可以沿着它飞奔,舒展他的四肢。
喊出三个污秽的词语之后,他继续用牛津运动派[116]的腔调说道:“但是贞洁……”
温诺普夫人突然说:“哦!”然后看着继续剥着桃子、脸色慢慢变得通红的女儿。温诺普夫人转向身边的霍斯利先生,说:
“你也写作,我相信,霍斯利先生。毫无疑问,你写的是我那些可怜的读者提不起兴趣的艰深的东西……”霍斯利先生正遵照从杜舍门夫人那里得到的指示,准备大声描述自己最近写的一篇关于奥索尼乌斯[117]的《莫萨拉河》的文章,但由于他开口太慢,这位女士先说了起来。她平静地说了说大众品位方面的话题。提金斯向对面的温诺普小姐倾了倾身子,右手拿着一只剥了一半的无花果,尽可能地大声说:
“我从沃特豪斯先生那里给你带了口信,他说,如果你可以……”
彻底聋了的福克斯小姐——她的教育是通过书写进行的——对斜对面的杜舍门夫人说:
“我觉得今天可能要打雷,你看到那些小虫子有多少了吗……”
“当我尊敬的老师,”杜舍门先生继续用雷霆般的声音说,“在他结婚那天乘马车离开的时候,他对他的新娘说:‘我们会过得像被上帝保佑的天使一样!’多么高尚!我也,在我结婚以后……[118]”
杜舍门夫人突然尖叫道:“哦……不!”
就像大步前行的时候被拦了一下一样,其他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喘口气,然后,他们继续以礼貌的活跃气氛说话,注意什么都不要听进去。对提金斯来说,这像是英国风度最高的成就和最好的证明!
帕里,那个拳击手,两次抓着他主人的手臂,对他大喊早餐要凉了。他现在对麦克马斯特说,他和霍斯利牧师可以把杜舍门先生弄走,但那样就要大干一架了。麦克马斯特轻声说:“等等!”然后,转向杜舍门夫人,说道:“我可以让他停下。要我这么做吗?”她说:
“好!好!做什么都可以!”他看见眼泪从她的双颊上滑落。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场景。他小心翼翼、带着炙热的怒火,对着向他弯下腰的拳击手的毛茸茸耳朵小声说:
“打他的腰。用你的拇指。能多用力就多用力,只要别把拇指打折了就行……”
杜舍门先生刚刚宣称:“我也,在我结婚以后……”他开始挥舞双臂,停下张望,从一张没有在听的脸望向另一张没有在听的脸。杜舍门夫人刚刚尖叫了起来。
杜舍门先生认为上帝之箭射中了他。他猜自己担不起信使的重任。在这样从未感受过的痛苦中,他倒在了椅子里,蜷成一团坐着,黑暗笼罩了他的眼睛。
“他不会再起来了。”麦克马斯特对感激的职业拳师轻声说道,“他会想站起来,但他会害怕。”
他对杜舍门夫人说:“最亲爱的女士!都结束了。我向你保证。这是科学的神经反刺激[119]法。”
杜舍门夫人说:“原谅我!”她深深地啜泣了一声,“你永远不能尊重……”她感到她的眼睛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就像监狱里悲惨的人在他的行刑者脸上寻找宽恕的迹象一样。她的心停住了,她的呼吸暂停了……
然后便是彻底的天堂。她的左手手心感到了布料下冰凉的手指。这个男人完全知道该做什么!握着这冰凉、像甘松和豚草一样的手指,她的手指合在了一起。
在通彻的幸福里,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声音继续说着。一开始用非常优雅的词汇,但又非常精练!他解释说有些过分的表现只是神经质的渴望,可以对付,就算不能根治的话,说真的,通过对生理上的剧烈疼痛的恐惧,或者拒绝经受这种疼痛的决心——这当然也是神经上的问题!……
在某个时刻,帕里对着主人的耳朵说:“到了准备明天的布道的时候了,先生。”然后,杜舍门先生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从厚厚的地毯滑向小门。
麦克马斯特对她说:“你是爱丁堡人?那你知道法夫郡海岸吧。”
“我能不知道吗?”她说。他的手仍在她手心里。他开始说高尔夫球场上的荆豆和浅滩上的三趾鹬,他的苏格兰口音和栩栩如生的词语让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她的眼眶因为更加的快乐而湿润了。长时间温柔的紧握之后她松开了他冰凉的手。但当他的手抽走后,她大部分的生命力好像也随之流失了。她说:“你一定知道金魁斯宅邸,就在刚出了你们镇那里。我小时候总在那里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