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2/9页)

这一次,他看了看其他的五号铁头球棍方面的笔记,把笔记本放回口袋,用一把击球面特别粗糙、棍头像短柄小斧头一样的九号球杆击了球。当又握紧球杆的时候,他非常仔细地把小指和中指从球杆的皮套上拿开。他要感谢上苍,桑德巴奇看起来至少花了十分钟,因为桑德巴奇对丢球十分计较。提金斯非常缓慢地把五号球杆举到半击发位置准备打一球试试。

他注意到一个人。那人正因肺活量小而略微急促地呼吸,站在很近的地方看着他。他真的可以从帽檐下看到一双男式白色橡皮底布鞋的鞋尖。被观看完全不会影响他,因为他在击球时并不关心任何个人荣誉。一个声音说:

“我说……”他继续看着他的球。

“抱歉影响了你击球,”这个声音说,“但是……”

提金斯彻底丢下球杆,挺直了背。一个脸上凝固着怒容的、美丽的年轻女性正专注地盯着他看。她穿着短裙,轻轻喘着气。

“我说,”她说,“过去看看,不要让他们伤了格尔蒂。我把她搞丢了……”她指着沙丘后面,说道,“看起来那边有几个讨厌的家伙。”

她好似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除了皱起的眉毛。她眼睛很蓝,白色帆布帽下的头发发色明显很浅。她穿一件棉质条纹衬衫,但那条浅黄褐色的毛呢裙子穿得很得体。

提金斯说:“你刚才在示威抗议。”

她说:“当然是的,而且你当然会反对我们的原则,但你不会容许一个女孩被人粗暴地对待吧,不要等着告诉我,我知道的……”

有噪音。桑德巴奇在五十码外的矮花园墙那里狂叫着,就像一只狗:“嘿!嘿!嘿!嘿!”他还一边打着手势。他的球童把自己跟高尔夫球包缠在了一起,正尝试着爬过那堵墙。在一个高高的沙丘顶上站着那个警察:他像架风车一样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慢慢从他旁边和后面爬上来的是将军、麦克马斯特和他们的两个球童。再远些,殿后的是沃特豪斯先生、两个球伴和他们的三个球童。大臣正挥舞着他的发球杆,大声叫着。他们都在叫喊着。

“一次寻常的抓老鼠游戏。”女孩说。她一边数着,说,“十一个人,还有两个球童!”她表现出满意的神情,“我远远地超过了他们,除了那两个浑蛋。他们跑不动,可格尔蒂也跑不动……”

她急急地说:“跟过来!你不能把格尔蒂留给那些浑蛋!他们喝醉了。”

提金斯说:“抄小路过去。我会照看格尔蒂的。”他拎起了他的球包。

“不,我跟你一起去。”女孩说。

提金斯回答说:“哦,但你不会想进局子去的。走开点!”

她说:“胡说。我遇上过比这更糟的情况,做了九个月的女仆……跟过来!”

提金斯开始跑起来——更像是犀牛看到了紫色。他被狠狠地刺激了,因为他被一声尖细、低低的惊叫刺中了。女孩在他身边跑着。

“你……能……跑!”她喘着气,“一下子来劲了。”

以尖叫反抗暴力在当时的英格兰还是一件很稀有的事情。提金斯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虽然他只是注意到乡下的广阔,那叫声还是让他极为不高兴。那个警察,他的纽扣让他显得很招眼,正沿着对角线小心翼翼地从圆锥形的沙丘往下跑。头戴银色警盔、穿戴整齐的城里警察跑到这样空旷的地方让人觉得怪怪的。空气那么清澈、干净,提金斯感觉好像是在一个明亮的博物馆里看标本。

一位年轻姑娘,像只被追的老鼠一心想着逃窜,从绿色的小山丘后面绕了过来。“这是一位被骚扰的女性!”提金斯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因为刚从沙丘上滚了下来,她的黑裙子上沾满了灰尘;她穿着灰黑条纹的丝质衬衫,一条袖子被完全扯了下来,白色线头露了出来。从沙丘山肩过来的是那两个城里人,脸上带着胜利的潮红,气喘吁吁,他们的红色针织马甲像风箱一样上下起伏。黑头发的那一位眼神色眯眯的,看起来很下流,气势汹汹地高高挥舞着一块灰黑色的东西。他滑稽兮兮地叫着:

“把那婊子脱光!……呃……把那婊子脱个精光!”然后从小丘上跳了下来。他一头撞上了提金斯,提金斯用最大的嗓门吼道:

“你这头该下地狱的死猪。再敢动一动,我把你脑袋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