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7/99页)

黑暗中,他看见她的手紧握着。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工作。

完成的时候,他站起来,问道:“我要把这块石头放在哪儿?”

“就放那儿吧!我会让人弄走的。”

“我会订购一块新的。货到后付款,你想让我做吗?”

“是的,当然,货到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我应该付给你多少钱?”她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钟,“让我看看,你在这里已经有四十五分钟了,那就是四十八美分。”她伸手去够她的包,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他,“不用找了。”她说。

她希望他能把支票扔到她脸上。而他却顺手把支票揣进兜里,说:“谢谢你,弗兰肯小姐。”

他看见她的黑色长袖在紧握的手指上晃动着。

“晚安。”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空洞无力。

他向她鞠了一躬:“晚安,弗兰肯小姐。”

他转身下了楼梯,离开了。

她不再想着他了,而是想着他订购的那块大理石。她等着,焦急、狂躁、紧张地等待着。那些天她不断盘算着,直到有一天看见一辆卡车停在草坪外面。

她郑重地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等大理石的到来,就是这个,没有其他的东西,也没有深藏的理由,任何理由都没有,这是最后的、可笑的结果。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大理石来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大理石到了。她只是扫了一眼。送货车还没有走,她已坐到桌子旁,在一张精美的纸上写道:“大理石到了,我想今晚就装上。”

然后让管家把纸条带到采石场。她叮嘱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把它交给那个红头发的人。”

管家回来了,带回了一张从棕色纸袋上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道:“今晚会装上的。”

她不耐烦地在卧室的窗户旁等着,空气有些令人窒息。七点时,佣人入口处的门铃响了。有人敲卧室的门。“进来!”她高声喊道——为了掩饰自己有些奇怪的声音。门开了,管家的妻子走进来,并示意后面的人进来,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意大利人,弯着腿,耳朵上戴着一只金色的耳环,手里拿着一顶磨破边的帽子,十分谦恭的样子。

“弗兰肯小姐,这人是从采石场来的。”管家的妻子说。

“你是谁?”多米尼克问道,她的声音并不尖锐,也不像是提问。

“帕斯堪·奥斯尼。”男人谦恭地答道。答案却令人有些费解。

“你想干什么?”

“哦,我,我……刚从采石场来。听说要装壁炉。他说你想让我装壁炉。”

“是的,是的,当然。”她站起来说,“我忘了,去吧。”

她要出去,必须得跑掉,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如果能跑掉的话,也不想让她自己看见。

她在花园里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浑身哆嗦,愤愤地把拳头压在眼睛上。这种纯粹简单的情感扫清了一切,除了生气、恐怖之外的一切。恐怖是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能去采石场,她将来会去的。

几天后的黄昏,她去了采石场。她骑着马,走了很长时间,穿过村子。她看见草地上长长的影子。她知道她不能等到明天晚上了。她要在工人离开前赶到那儿。她飞一般地来到了采石场。风很猛,刮在她的脸上。

她到采石场的时候,他并不在那儿。她很快就知道他不在那儿,尽管人们刚刚开始离开,还有很多人排队从采石场上沿着小路下来。她站在那儿,紧闭双唇。她在找他,但是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她骑马走进树林,在浓浓的暮色中,她任由马儿随意地在树林中跑。她停了下来,从树上折下一根又长又细的树枝,把叶子扯掉,继续走。她把这根软棍当作鞭子,抽打着马,让它跑得更快些,让它比时间更快些,好在明天早上来临之前赶上时间。接下来她看见他一个人走在前面的小路上。

她快马加鞭,赶上了他,然后猛然停了下来。她前后摇摆,像刚刚被放开的弹簧。他停住了。

他们什么也没说,互相看着对方。她想每个无声的瞬间都是一次背叛。此时无声胜有声,必须承认任何的问候都是没有必要的。

她声音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来装大理石?”

“我认为对于你来说,谁来装并没有什么不同,弗兰肯小姐。”

她感觉到的不是声音,而是像被直接掴了一个嘴巴。她举起手里的树枝,猛抽向他的脸,然后飞快地骑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