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12/99页)

那些被赋予辨别能力的人能够从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的外形中获得彼得·吉丁向我们传递的信息,能够看出那朴实厚重的地上三层代表了支撑整个社会的工人阶级;那别无二致的、窗格向着太阳的玻璃窗象征着普通人的灵魂,象征着兄弟大同阵营里,那无数无名者的灵魂正迎向阳光;那一根根壮美的壁柱稳稳扎根于地基之中,直耸入那科林斯式的壁顶,象征着只有扎根于广阔的沃土中才能盛开不败的文化之花。

为了回应那些把批评家当作只想毁灭敏感天才的魔鬼的人,本专栏希望对彼得·吉丁表示感谢,感谢他为我们提供了难得的——太难得了——证实我们真正使命的机会,那就是发现年轻的天才——当他在那里等待被发现的时候,如果彼得·吉丁能偶然读到这几行文字,我们不希望得到他的感激,应该感激的是我们。

当吉丁第三次读这篇文章时,他注意到了标题下面用红色铅笔写的几行字。

亲爱的彼得·吉丁:

请近日来我办公室面谈。十分盼望与您会面相识。

埃斯沃斯·托黑

那块报样飘落在桌子上。他站起来,用手捻着一缕头发,他简直高兴得快要晕过去了。然后他转过身,来到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的图纸前,图纸挂在巴台农神庙和卢浮宫的巨幅照片中间。他看着大厦的壁柱。他从未把它们想成是大众之中开出的文化之花,但是他知道,人们会把它们想象得很美,想象成其他所有的美丽事物。

然后他抓起电话,与声音很高但语调平淡的托黑秘书通了话。他约定明天下午四点半拜访托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的日常工作变得新奇而兴味盎然,好像以前的日常活动只是一幅明亮的、单调的壁画,现在却成了一幅名贵的半浮雕,向前突出着,由于埃斯沃斯·托黑的几句话变成了三维的现实。

弗兰肯偶尔会从他的办公室漫无目的地下来,衬衫和袜子与斑白的太阳穴很相配。他站在那里憨笑,态度和善,一句话也不说。吉丁在制图室里走过他身旁,看见他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放慢脚步,把报纸放在他胸前口袋中浅紫色手帕的折缝里,然后说:“亲爱的,有时间看看吧!”在下一个房间中走到一半时,吉丁又补充说,“亲爱的,今天想和我共进午餐吗?在大厦等着我。”

吃完午饭回来时,吉丁被一个年轻的制图师拦住了。那个年轻人问道:“吉丁先生,谁朝埃斯沃斯·托黑先生开的枪啊?”由于激动,声音变得很高。

吉丁好不容易才喘着气说:“谁做了什么?”

“枪击托黑先生。”

“谁?”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谁?”

“枪击……埃斯沃斯·托黑?”

“刚才在饭店一个小伙子手里的报纸上看到的,我还没来得及自己买一份看。”

“他……被杀死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看到上面说是枪击。”

“如果他死了,是否意味着他明天不会发表自己的专栏了?”

“不知道,怎么了,吉丁先生?”

“去给我买份报纸。”

“但是我得……”

“给我买那份报纸,你这个蠢货!”

这则新闻刊登在晚报上。今天早上,当托黑在电台前走出自己的车时,枪击发生了。他正要去那里发表一篇关于“无声与不自卫”的演讲。子弹没射中他。整个过程中埃斯沃斯·托黑一直很冷静,很理智。他的行为完全缺乏任何戏剧性,反而显得戏剧性了。他说:“我们不能让听众等。”然后就匆忙上楼来到播音间,根本连提都没有提到这次事故。他凭记忆做了半个小时的脱稿演讲,就像以前那样。枪击者在被逮捕时什么也没说。

吉丁瞪大了眼睛——喉咙发干——他看到了枪击者的名字,是斯蒂文·马勒瑞。

只有那种无法解释吓到了吉丁,尤其是当那无法解释存在于他心中毫无来由的恐惧感里,而不是那些有形的事实中。发生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只是他希望枪击者是其他人,除了斯蒂文·马勒瑞以外的任何人。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希望这样。

斯蒂文·马勒瑞一直保持沉默。他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解释。起初,据猜测,他可能是由于失去了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项目的委托权,被失望激怒了,因为据说他一直处于令人憎恶的贫困中。但是无疑埃斯沃斯·托黑与他的损失没有任何关系。托黑从未对斯劳尼克先生谈论过斯蒂文·马勒瑞。托黑也从未看过“工业”雕像。对于这一点,马勒瑞打破了沉默,承认此前从未与托黑会过面,也没见过他本人,也不认识托黑的任何朋友。“你是否认为托黑先生在某种程度上要为你失去这次委托权负责?”他被这样询问。他回答说:“不。”“那为什么?”马勒瑞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