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duction 序言(第3/5页)

它没有什么特别的主题,只是描述了某种战争摧毁了文明这一事实,在纽约的废墟中,最后一个幸存者开始重建。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节。它只是一个冒险故事,但让我感兴趣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幻想故事被印到了纸上——而不是那种身边事类型的连载小说。他们会刊登这样一个故事,这一事实令我印象尤为深刻。因此我想,如果他们不介意幻想,那我愿意尝试一下《颂歌》。

那个时候,我正在致力于构建《源泉》的情节,这是我所有的努力当中最为难熬的部分。除了坐下来思考,我别无事情可做,这令人苦不堪言。我在进行建筑学方面的研究,但还不能着手去写。我必须偶尔抽出时间去写点其他东西。因此,1937年夏天,我写了《颂歌》。[14]

接下来,便是为它的出版而进行的一段长期的斗争——不是在英国,它在英国立即就出版了;斗争是在美国进行的:

起初,我计划把《颂歌》写成一个杂志故事或者连载小说……但我想,当时是我的代理说,它不应该写给杂志,她很可能是对的。或者可能她试过,但没有成功。她告诉我说,它应该作为一本书被出版,我完全没有这样想过。她把它同时提交给了美国出版商麦克米伦(Macmillan)和英国出版商卡斯尔(Cassell)。麦克米伦曾经出版过我的《我们活着的人》(We The Living),当时版权还在他们手里。卡斯尔立刻接受了这本书。他们的老板说,他不确定这本书是否能卖,但它很美,他从文学角度欣赏它,愿意出版。而麦克米伦则拒绝了这本书。[15]

此后的八年里,《颂歌》在美国一无所成。之后,在1945年,洛杉矶一个出版非虚构文章的小型右倾机构小册子出版者(Pamphleteers)的伦纳德·里德判定,《颂歌》应该被美国读者看到。1946年,里德将它作为一本小册子出版了。1953年,另外一家读者寥寥无几的右倾出版社卡克斯顿(Caxton)出版了它的精装版。最后,在1961年,这本书写作完成的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新美国图书馆出版社(New American Library)终于发行了它的大众平装版。

通过这样漫长而痛苦的一步一步,这个个人主义的国家终于获许去发现安·兰德这本个人主义的小说。迄今为止,《颂歌》的销量已达近二百五十万册。

为了它的第一个美国版,安·兰德重写了这本书。“为了此次出版,我对(这个故事)进行了编辑,”她在1946年版的前言中写道,“但尽量保持了它本来的风格……没有添加或删除任何理念或事件……这个故事保持了它的原样。我提升了它的面孔,而非它的脊梁或精神;这两者本来便无须提升。”[16]

直到年近四十,直到已经精通英语并完成了《源泉》的写作,安·兰德仍然没有彻底满意于自己对风格的控制。其中的一个问题,是她的早期作品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过度描述;有一次她告诉我,当某个观点(或某种情感)已经充分客观地表达过之后,她有时却还是不太确定。到了1943年之后,她无论在艺术上还是英语上都已成为胸有成竹的专业人士,于是重新拾起了《颂歌》,其后又拾起了《我们活着的人》。凭借如今成熟的学识,她开始修订这两部作品。

多年后她说,在编辑《颂歌》时,她主要关注的是:

精确、明晰、简洁,并且消灭一切社论式的,或略显华而不实的形容词。你知道,尝试使用那种半古体的风格非常困难。有些段落太夸张了。实际上,在某些地方我为了风格而牺牲了内容,纯粹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当我在完成《源泉》之后修改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能够完全控制我的风格,也知道该如何通过简单并直接的方式获得同样的效果,而不必与《圣经》太过相像。[17]

有些人想知道,在他们自己的作品中,该如何实现“精确、明晰、简洁”——除了这些,我还得加上“美”,因声与义的完美结合而产生的美。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在这一版中附上了英国原版《颂歌》的一个复印件,其中的每一页上都有安·兰德为美国版所做的编辑性修改,全都是她亲笔所写。抛开“圣经体”这一具体问题,如果随着阅读的深入,您一边研究她所做出的修改一边问“为什么”,其实,您可以从写作这件事里学到的东西永无止境——无论是安·兰德的写作还是您自己的。

在努力思考的那段岁月里,关于自己的艺术,安·兰德学到了很多。当然,关于其他的更多方面,她同样学到了很多,其中包括如何应用她的哲学。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作为一个人,她是不可改变的。在苏联想象《颂歌》的那个孩子,与近三十年后对它进行编辑的那个女人有着同样的灵魂——而又过了三十五年之后,她仍然为它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