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青春的悖论(第3/13页)

然而,多亏了这些传言,另外也是因为北山总是盯着银子,这一个月中,银子好像平安无事。

但是,昨天晚上排练了一个晚上,北山没能抵制住琉球烧酒的诱惑,不小心去喝了酒,醉倒在千日前的金刀比罗神社里。有人便瞅准了这个机会,将银子占有了。北山得知这件事之后,非常难受,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喝酒,又喝得烂醉如泥,摇摇晃晃地混到二楼的观众席上,不停地大声喊银子的名字。

舞台上的银子跳着舞,不时将单脚抬过头顶,听着北山的喊声,心中不禁感到惶惑不安。

北山站起身来,随着银子的舞蹈,胡乱地跳了起来,引得观众席上的人们一阵阵哄堂大笑。观众的注意力离开舞台,完全被二楼的余兴表演吸引过去了。

“跳着爵士舞,喝着利口酒(跳),天亮舞女泪如雨。”

北山用沙哑的声音唱了起来。舞女们都嗤嗤地笑了起来。但是,银子却笑不出来。舞蹈表演结束后,银子跑进后台,垂头丧气地坐在窗边,也没有心思换下一场的衣服。她倒也不哭,只是伤心地将脸贴在窗子上。

“阿银,你干什么呢?”这时,一个舞女走了过来。她无意中看了一眼巷子,说:“哎呀,有人倒在地上。阿银,你看啊。”

银子突然像孩子似的,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呀,有人倒下了。”

大家蜂拥来到窗边。

“真的呢。是打架打的吗?”

豹一有气无力地站起来,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巷子。道顿堀的阿胜早就没有了踪影。

在昏暗的电灯光下,阿君正在为顾客做针线活。

沿着下寺町的坡道向上开来的电车的声音和从屋外面经过的木屐声,清脆且清晰可闻,看来夜似乎已经很深了。阿君往针眼里穿着线,心想豹一今天回来得真晚。虽然有时他会因为晚上加班回来晚些,但是还从来没有这么晚过。她虽然也并没有特别担心,但是听到远处的犬吠,便又不由得想到外面寒冷的天气。安二郎是个吝啬鬼,被炉(已)里只放了一点点炭,但是即便如此,家中还是有一些暖意。

安二郎弓着背,不停地拨着算盘珠儿。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打算盘更让人高兴的事了。更何况现在是在计算借给自己老婆的本金和利息,想到这一点他便兴奋不已,也没有注意到夜已经深了。但是,反复计算了几遍之后,安二郎突然变得不安起来。他最近不仅拿走了阿君做针线活赚的钱,还把豹一交给阿君的几成工资也都拿走了,因此若是按照实际计算,现在阿君已经不再欠他任何钱,而且反而是自己从阿君那里多拿了许多。安二郎变得不知所措。如果自己以后再继续从阿君那里拿钱,就算是非法所得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借给阿君的钱利息太高太过分,因此他完全没有想到阿君能把她借自己的钱连本带利全部还清。他一个劲儿地感到遗憾,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重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安二郎做好了心理准备,管他非法所得还是什么的,以后只有用欺骗的方式从阿君那里拿钱了。但是,自己即便能骗得了阿君,也骗不了豹一。豹一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冷啊。加点儿炭吗?”阿君说。

“说什么呢。太浪费了。你知道现在一包炭多少钱吗?”

安二郎有痔疮,所以在用电褥垫。他其实也舍不得电费,坐在上面简直如坐针毡,觉得屁股都被烤糊了。可木炭那么贵,烧完之后只剩下一团灰而不会带来什么价值,他才不会随便用呢。

“一说到冷就不停地加炭,热的时候就乱用水,这个女人太奢侈,真让人头疼。”

阿君在家用水盆洗澡的时候,仍然会冲几次凉水。凉水哗的一下子倒在阿君冒着热气的白皙裸体上,她浑身颤抖一下然后突然不动了。那妖冶性感的样子,总是让安二郎看得着迷。但是即便如此,想到那些用掉的水,他仍会感到心痛。水也就罢了,在安二郎看来,烧炭简直跟烧纸钱没有什么区别。唯有阿君那热乎乎的肌肤能够安慰安二郎悲伤的心。因为有了阿君,即便没有火炉,也好歹能够熬过寒冬。安二郎年纪毕竟大了,脚被冻得生疼,但是只要睡觉的时候穿上棉布袜,也好歹能忍得住。

“但是,那个臭小子,年纪轻轻的,却总要点被炉。”安二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豹一,“光是炭钱也不少呢。”

于是,他开始在心里默算一个月会花掉多少炭钱,结果发现的确要花不少钱。这时,一个好主意突然闪现在安二郎的脑海中。那就是让豹一付炭钱。之前光注意他上学花了多少钱,却没有想到让他支付过日子的“实际费用”。安二郎开始责怪自己太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