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 捕猎村(第5/24页)

然后传来苏诗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离开这里。到外面玩去。你们难道没看见你们吵醒了婴儿吗?为什么你们这些大孩子这么喜欢在黑乎乎的地方待着?”

每一个姐妹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孩子们之间两性交往的迹象,无论是轻微的还是隐秘的。

毕司沃斯先生知道接下来是令人厌恶的喧闹。他对此毫无兴趣,于是离开店铺走到地皮分界的地方。在这里,在一个树篱的下面,他遇见了一群玩过家家的孩子。

“你是妈妈,”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说,然后又冲着一个男孩说,“你是赛斯。”

毕司沃斯先生转身想走。但是那个女孩——她是谁的小崽子?——看见了他,她本来低声地说着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现在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明白无误的恶意说:“谁是穆罕?你,伯赫耶。你有四分之三条白裤子。你还特别喜欢打架。”

孩子们哄然大笑,让毕司沃斯先生恨不得杀了他们。他虽然急忙离开了,还是想看看那个伯赫耶长得什么样子。

最近三天里,自从姐姐们到来以后,莎玛又变成了一个图尔斯家的人和一个陌生人。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接近。帐篷里的仪式就要开始,她坐在哈瑞面前,低垂着头聆听他的指示。她的头发仍然因为为仪式沐浴而湿漉漉的,她从头到脚穿了一身白。她就像一个将要被当作祭品的人,毕司沃斯先生觉得他可以从她后背的曲线中看出她的欢喜来。她目前的角色和哈瑞一样是暂时的,但是只要仪式在举行,那就至关重要。

毕司沃斯先生不想看这仪式。那意味着他要坐在帐篷里的姐夫们当中,他敢肯定,看着莎玛那种顺从的欢跃的后背,最后会让他勃然大怒。同时,他觉得如果他不停地巡视的话,他有可能会去阻止图尔斯大军的掠夺。

这时他想到了店铺。

他几乎是跑到店铺里的。店铺里面很黑,前门关着,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店铺里散发着婴儿的气味,婴儿们睡得到处都是:在柜台上,用枕头和箱子挡着,免得他们翻身的时候掉下来;在柜台下面,在柜台后面地板的厚木板上。然后,慢慢地在黑暗中,他在一个角落看见了一群蹲着的孩子。他们悄然无声而又全神贯注。毕司沃斯先生同样悄然无声而又全神贯注地从婴儿们当中摸索到柜台那里。

那一小群孩子正在熟练地打破苏打水瓶子,摘下瓶颈上的玻璃弹子。瓶子被用口袋布裹着,以免发出声音。每个瓶子的押金是八分钱。底层架子上的糖果罐杂乱地摆放着。里面的天堂李子明显少了。薄荷糖也少了,那是一种带有橡胶的韧性和嚼头的薄荷糖。盐渍梅干也少了。许多罐子盖都没有拧好。毕司沃斯先生伸出一只手想要拧正一个盖子。盖子摸上去黏黏糊糊的。他把盖子扔了。一个婴儿大叫起来,惊动了角落里的孩子,毕司沃斯先生喊道:“在我的巴掌落到你们谁身上之前,给我从这儿滚出去!”同时,他以一个熟练的店主的灵活劲儿抬起柜台上的掀盖,打开一个小门,几乎一下子就窜到了角落的孩子们中间。

他揪着一个男孩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男孩大叫着,和他在一起的女孩们也大叫起来,店铺里的婴儿齐声大叫起来。

外面有个女人问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毕司沃斯先生扔下他揪住的男孩,那男孩跑到外面去,嚷得比婴儿还要响亮。

“穆罕叔叔打我了。妈,穆罕叔叔打我了。”

另一个女人,无疑是男孩的母亲,说:“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你的。”她的口气里分明表示毕司沃斯先生没有这个胆子。“你一定是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妈。”男孩号啕着用英语说。

“他是什么也没有做,妈。”一个女孩说。毕司沃斯先生认识她:一个矮胖的小东西,长着一双轻蔑的大眼睛和一张丰满的下垂的嘴唇;她能把身体扭出各种好看的姿势来,常常在哈奴曼大宅来客人时表演。

“该死的撒谎的东西!”毕司沃斯先生说。他跑出店铺外,经过一个嘀嘀咕咕过来哄婴儿的女人。“什么也没做?那是谁打碎那些苏打水瓶子的?”

在帐篷里,哈瑞沉着地嗡嗡低语。莎玛裹在那一身白茧子里,依然低垂着头。其他姐夫们坐在毯子上,虔诚地一动不动。

毕司沃斯先生大为庆幸自己没有和孩子的父亲照面。

派德玛慢吞吞地走进店铺,又出来,然后用一种公平的口吻说:“有一些瓶子被打破了。”

“一个瓶子八分钱,”毕司沃斯先生说,“这就是什么也没做!”

男孩的母亲突然暴怒,她朝芙蓉花丛扑过去,开始折上面的枝条。枝条很柔韧,她弯折了好几次才折下来。撕扯下来的叶子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