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在去图尔斯家之前(第2/16页)

“六月八号,”贝布蒂对塔拉说,“肯定没错。”

“好啦,”哥罕尼说,“六月八号。谁能说你不对?”他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拉桌子上的抽屉,左拉右拉,拉了半天才拉开。他拿出一张大幅书写纸,撕成两半,把一半放回抽屉,再左推右推地把抽屉关上。他把另一半放到那张落满尘土的吸墨水纸上,盖上他的印章,准备撰写。“孩子的名字?”

“穆罕。”塔拉说。

毕司沃斯先生羞涩起来。他卷起舌头伸到上嘴唇上,然后试图用舌头触及他圆圆的鼻头。

“姓氏?”哥罕尼问。

“毕司沃斯。”塔拉说。

“很好的印度姓氏。”他又问了一些问题,写在纸上。等他写完,贝布蒂按了手印,塔拉深思熟虑了一阵,才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她的名字。F.Z.哥罕尼又费劲地弄了半天抽屉,拿出另外半张纸,盖上他的印章,写好,然后让每个人都签了名。

毕司沃斯先生这时正头抵着一堵脏乎乎的墙,身子向前倾斜,脚尽力往后蹭着。他小心翼翼地吐着唾沫,试图让他的涎水一直垂到地面上而不中断。

F.Z.哥罕尼挂好他的签印,拿下盖日期的印章。他转动了几个棘齿,在几乎干了的紫色印泥上重重地按了按,再重重地盖到纸上。有两块橡皮掉了下来。“可恶的东西。”他说着,毫不介意地检查了一下。他解释说:“年份总能印好,因为一年只需要转动一下上面的数字。但是日期和月份,咳,你要不时地旋转。”他拿起一条橡皮,若有所思地看着它们。“喏,把这些给孩子。让他玩吧。”他用一支钢笔写上日期,又说:“好了,其余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书面陈述是花钱的买卖。印章啊什么的,你们知道的。一共十元。”

贝布蒂在她面纱的打结处摸索着,于是塔拉付了钱。

“还有没有出生证明的孩子吗?”

“三个。”贝布蒂说。

“把他们带来,”哥罕尼说,“把他们都带来。任何一个集市日。下个星期怎么样?你知道,最好马上解决这些事情。”

就这样毕司沃斯先生有了正式的身份证明,他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零个零等于零,

零个二等于零。

孩子们的吟唱让拉尔非常满意。他信奉整体和纪律以及他津津乐道的“坚持之道”,他认为这些美德是那些没有皈依的印度人所缺乏的。

一个二等于二,

两个二等于四。

“停!”拉尔叫道,挥舞着他的罗望子教鞭,“毕司沃斯,零个二等于几?”

“二。”

“过来。你,拉米古利,零个二等于几?”

“零。”

“过来。那个大概是穿着妈妈的衬衫的男孩。你说多少?”

“四。”

“过来。”他两手握着教鞭的两端,灵巧地将其前后弯折着。他外套袖子抖落下来,盖住了肮脏的袖口和细瘦的长满汗毛的手腕。外套原本是褐色的,但由于被汗水浸透,已经变成深黄色。毕司沃斯先生上学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别的外套。

“拉米古利,回到你的座位上。好,现在你们两个。现在你们说零个二等于几?”

“零。”他们一起哼哼唧唧地说。

“没错。零个二等于零。但是你却告诉我等于二。”他揪住毕司沃斯先生,把他贴身的裤子扒到屁股下面,用罗望子教鞭抽打,一边打一边说:“零个二等于零,零个零等于零,一个二等于二。”

毕司沃斯先生被放下来后,哭哭啼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在轮到你了。在我们开始说任何事情之前,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女式衣服?”

不需要任何提示,男孩子们就可以从那火红的色彩和羊腿状的衣袖看出衣服明显是女式的,因为他们大部分人穿的衣服都是由别人的衣服改制的。

“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是我嫂子的。”

“你谢过她吗?”

没有回答。

“无论如何,等你见到你的嫂子,我要你捎个口信给她。我要你,”这会儿拉尔抓住男孩,用罗望子教鞭抽打着,“我要你告诉她零个二不等于四。我要你告诉她零个零等于零,零个二等于零,一个二等于二,两个二等于四。”

毕司沃斯先生还学了其他东西。他从《乔治五世印地语读本》学会了用印地语对上帝祈祷,他还背诵了《皇家读本》上的很多英语诗歌。在拉尔的指示下,他做了大量笔记,虽然他从来就没有真的相信过笔记里的内容,什么间歇喷泉、裂谷、分水岭、洋流、墨西哥湾暖流,以及很多沙漠之类。他知道了绿洲,拉尔教他把这个词念成欧西斯,从那以后绿洲在他的概念里不过是四五株枣椰树环绕着一个窄窄的淡水池,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漠和炽热的太阳。他还了解了爱斯基摩人的圆顶冰屋。在算术方面他一直学到单利,并且学会了把元和分换算成英镑、先令和便士。拉尔教的历史课被他简单地当作一门学校的功课,一门学科,和地理课一样虚无缥缈;他还从那个穿女式红衣的男孩儿那里第一次听说了世界大战,虽然他根本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