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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科罗盛了一锡杯水递给尼古拉斯,他马上贪婪地喝起来,颤抖的身体也慢慢平息下来。然后他用微弱的声音说:“我饿了。”

“这里没吃的,”保德里奥告诉他,“你得等一等。”

杰茜卡抗议道:“总能找到点儿什么他能吃的吧。”

“刀疤脸”没有回答,但是从他给他们喝水的命令中已经足以看出他的身份,杰茜卡指责道:“你还是一个医生!”

“这不关你的事。”

“他还是一个美国人呢。”安格斯接着说,“听听他的口音。”水似乎让安格斯恢复了体力,他转向保德里奥说:“我说对了,难道不是吗?你这个让人恶心的浑蛋,你难道不感觉羞耻吗?”

保德里奥只是转过身,爬上了另一艘船。

“求你了,我饿了。”尼基重复着。他转向杰茜卡说,“妈妈,我害怕。”

杰茜卡又一次抱着他,承认道:“亲爱的,我也是。”

听到全部对话的索科罗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块吉百利巧克力。她什么都没说,就撕开包装,掰成6块,给每个人质分了两块。最后分到安格斯,他摇摇头说:“把我的给孩子吃。”

索科罗不耐烦地咂着嘴,然后一下子把整块巧克力扔到船里。巧克力落在杰茜卡脚边。同时,索科罗走开,上了第二艘船。

几个一路坐卡车然后步行穿过丛林的持枪者,也爬上了人质所在的这艘船,两艘船都开动了。杰茜卡注意到那些管船的人也有武器。甚至坐在舷外发动机前面的两名舵手也把枪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像要随时准备射击似的。即使有地方可以去,他们逃走的机会还是很渺茫。

两艘船逆流而上。索科罗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生气。她希望没有其他人看到,因为那种巧克力在秘鲁根本买不到,把那么好的巧克力给了人质是软弱的表现,是一种愚蠢的同情——对于革命来说,这种情感不值一提。

问题在于,她的内心动摇了,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不到一周之前,索科罗提醒过自己要提防那些庸俗的情感。那是在绑架后的第一个夜晚,当时斯隆的妻子、孩子和那个老人在哈肯萨克藏身处二楼的医疗室里昏迷着。那个时候,索科罗尽全力来憎恨这些人质,在心里把他们称作“一群波多黎各资产阶级的败类”,现在也是一样。但是在其他场合,她不得不假装仇恨,她怀疑哪怕到现在也是一样。

今天早上,在机场小屋里米格尔不准人质说话之后,斯隆的妻子又问了一个问题,索科罗故意狠狠地打了她,打得她连路都走不稳。那时,索科罗以为米格尔在看着,所以只是在表示顺从。但是不一会儿,她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羞愧!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

索科罗告诉自己:她必须坚决彻底地忘掉在美国三年间那些好的回忆,不对,是她自欺欺人感觉良好的回忆。她必须憎恨,憎恨,憎恨美国,还有这些人质。

过了一会儿,随着河水和两岸杳无人迹的密林不断后退,她打起了瞌睡。大概出发三个小时之后,两艘船都慢下来,船头从主河道转向一条小支流,河道变窄,船一驶入,水面一下子就升高了。她猜想应该快到新埃斯佩兰萨了,她向自己保证,到了那里,她一定会恢复激进狂热的情绪。

保德里奥看着前面带路的船从瓦亚加河驶入旁边的支流,就知道旅程快要结束了,这让他非常开心。他也快要结束这一次的任务了,他希望自己能赶快回到利马。因为根据事先的约定,只要人质被健康地送到这里,他就可以回利马了。

好吧,他们确实很健康,即使是在这样可怕的湿热天气中。

潮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突然间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倾盆大雨顷刻落下,所有的一切瞬间湿透。他们看到前方有一个突出的码头,有几艘船停靠在那里,但是还要几分钟他们才能上岸,不管是人质还是绑匪,除了坐着淋雨,什么也做不了。

保德里奥丝毫不关心大雨,他对其他大部分事情同样满不在乎,比如那个老人和斯隆妻子对他的辱骂。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些,连做医生时对病人的情感也早已消失了。

此刻,他真正渴望的是一杯酒,应该说是好多酒——事实上,保德里奥恨不得能马上喝一杯。虽然他还在服用安塔布斯药片,这样只要他一喝酒,就会感觉非常难受——米格尔还在坚持让这位酗酒的前医生每天服用一粒——但是,保德里奥打算一和米格尔分道扬镳就停药。他觉得,这一刻马上就要到了。

保德里奥还在想着自己在利马的女人。他知道她是一个荡妇,曾是一个妓女,而且和自己一样酗酒,但是在他混乱破碎的生命中,她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他很想她。正是由于他自己空虚寂寞,才让他一周之前违规使用手机从哈肯萨克给他的女人打电话。自从那次违抗米格尔的命令打过电话后,保德里奥一直很担心,害怕米格尔发现。但是,显然什么都没被发现,这让他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