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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尼·奈特初次涉足厂里的有组织的犯罪始于二月份。就在那个星期,他看见了已经快要让自己钦佩的那个领班——弗兰克·帕克兰拿了贿赂,后来,他便对梅·卢说了这番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不是狗屁。”

一开始,罗尼的参与似乎微不足道。他只是开始每天在自己工作的流水线上收发和记录赌号。罗尼把收到的钱和黄色的赌号小纸条交给在库房上货的“老爹”莱斯特,再由莱斯特按部就班地照着他们的路线递送到市中心的赌场里去。罗尼无意中听到一些话,便猜想传送体系应该是跟着卡车运输进出工厂的。

弗兰克·帕克兰依旧是罗尼的领班,也没有因为罗尼的赌博工作需要偶尔离岗而找他麻烦。只要他离岗的时间不长,次数不多,帕克兰就不会说什么,只是找一个替工来顶替他而已。要是离岗时间太长或者次数太多,他就会稍稍警告罗尼一下。显然,领班还在继续拿着贿赂。

这是二月份的事。到了5月,罗尼就开始给厂里放高利贷的和兑支票的两大相互渗透的非法集团干活儿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借了钱,还债有困难。另一方面是因为,尽管罗尼工作后挣了点儿钱,但转眼间就赶不上他和梅·卢花钱的速度了。所以现在,罗尼就劝别人借高利贷,然后帮忙收利息。

这种贷款一借一还,随随便便就贷出了高得离谱的利息。厂里的工人可能在这个星期开始的时候借了20美元,到周末还钱的时候,就得还25美元了。说来也古怪,尽管利息高得吓人,但高利贷的生意却很兴隆,有的人借的钱甚至更多。

到发工资的那天,给高利贷集团干活的伙计就跟厂外的伙计一样,都成了厂里非正式的支票兑现员,负责给想兑现的人兑现,还要找出那些欠高利贷的人来。

支票兑现所收的手续费是每笔款的零头。比如,要兑现一张面额为100.99美元的支票,就收0.99美元,但是手续费最低要收0.25美元。因为数量大,再加上支票兑现员既收贷款又收利息,整套活儿下来,进出的钱款可不少,多的时候,支票兑现员兼放债人的身上带着20 000美元现金也是常事。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雇几个工人当保镖。

一旦借了高利贷,最好别拖欠债务。不管是谁,只要欠债不还,就会被人打断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还有更惨的,要是还继续欠着钱,那就要吃更大的苦头,受更多的惩罚。偶尔有几个像罗尼一样的幸运儿,可以干活儿抵一部分利息,但是借的本金必须要还清。

这样一来,上班的日子,尤其是发工资的日子,罗尼·奈特就成了高利贷和支票兑现两路现金流的中间通道。但尽管如此,他的钱还是不够花。

6月份,他开始贩卖毒品了。

罗尼并不想这样。他从一涉身厂里的讹诈骗局开始,就越发感觉自己像是被迫卷入了这滩浑水,心不甘情不愿,随时有暴露被捕的危险。一旦暴露被捕,就得进入他长久不得摆脱的噩梦——再次进监狱服刑,度过漫长的日子。那些没有犯罪前科的人,即便是干了非法的勾当,也比自己的风险小得多。即使被抓到吃了官司,也会被当作初犯从轻处罚。但罗尼可不会。

他因此越来越焦虑,同样是6月份,在罗尼和梅·卢家拍摄《汽车城》的那天晚上,他也是因此而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的。公司人事部的伦纳德·温盖特察觉出罗尼的心事重重,却没有谈及此事。

大约也是那段时间,罗尼发觉,这艘贼船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团队中专门负责相关事务,被大伙称作“大个子鲁夫”的“传话人”早就已经把这一点说得很清楚了。那天,他通知罗尼入伙时,要他把大麻和摇头丸捎进厂里分发出去,在被罗尼一口回绝后,便把话挑明了。

几个月以前,他们俩并排站在厂里上厕所时,大个子鲁夫就暗示要招他入伙,参加厂里的犯罪活动。如今,暗示成了现实,明显大多数非法活动里都有大个子鲁夫的份儿。

“这种好事就不用分给我了,”提到运毒品的事时,罗尼倔强地说,“找你别的兄弟去,听见了吗?”

他们正趁着休息时间,在流水线附近的一排储藏箱后面说话,以防被别人看见。大个子鲁夫怒目而视。“你这个臭小子被吓坏了吧。”

“也许吧。”

“老板可不喜欢胆小鼠辈。容易叫他担心。”

罗尼还算是有些脑子,没问谁是老板。他认准了有这么一个人,或许是在厂外的什么地方,这是明摆着的,就跟有这么个组织一样,罗尼不久前就看出了端倪。

一天晚上,他下班后没走,而是和另外6个人一起留在了厂里。之前有人提醒过他们,要掩人耳目,分头前往废品区。他们一到那儿,就有一辆卡车停在那里等着了,这群人把旁边已经堆好的装货箱和硬纸盒搬到车上。罗尼一看,往车上装的分明是没用过的新材料,根本不是什么废品。里面有轮胎,有收音机,有成箱的空调,还有沉甸甸的跳板箱,要用起重机才能装车,而箱子上标记着里面装的是变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