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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特在左边一个独立的座位区里,向下凝望。天空万里无云,尽管身处39 000英尺的高空中,他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下方这座桥的轮廓形状。

“说起来还有一件关于这座桥的趣事,”机长继续闲叙,“故事是这样的,这座桥是从英国人手里买下来的,买桥的人当时没弄清楚,他们以为自己买的是英国伦敦旅游海报上都画着的那座桥,但没有人告诉他们,那座桥叫‘伦敦塔’,而‘伦敦桥’只是美国哈瓦苏湖上游的一座古老的小桥,等他们明白过来,为时已晚。哈哈哈!”

布雷特接着向下看,从地形上可以看出,他们正位于加利福尼亚的上空。他大声说:“永远祝福我的故乡,那里的阳光、香橙、怪诞政治和宗教,还有那里的疯子。”

一个空姐经过他的身旁,问道:“先生,你说什么了吗?”她年纪轻轻,身材婀娜,皮肤晒成棕褐色,好像工作之外的时间全都待在沙滩上似的。

“当然说了。我是问,像你这样的加州女孩,今晚会去哪里吃饭呢?”

她脸上闪过顽皮的微笑。“基本要由我的丈夫决定。有时候,他想在家里吃,有时我们就去……”

“好吧,”布雷特说,“这真的是妇女解放了!至少过去,空姐结了婚就会被航空公司开除,这样你就知道哪些人是还没有羁绊,还能展翅高飞的。”

“或许听了这话您会感觉好一些,”她对他说,“假设我不用回家找我丈夫的话,我还是乐意的。”

他正在怀疑这句奉承是不是空姐手册里教她的,机舱广播又响了。

“您的机长又回来了,各位。我想应该告诉您,现在尽情享受一下我们眼下难得的100英里能见度。我们刚刚收到从洛杉矶发来的最新气象报告,前方有重度雾霾,洛杉矶地区能见度将降至一英里以内。”

机长又补充说,他们再过50分钟就要降落了。雾霾最先露面的地方是圣贝纳迪诺山的上空,联合航空81次航班距离太平洋海岸还有60英里。布雷特向窗外望去,心想,他上一次来,离现在还不到一年的光景,那时候是再往西25英里,到了安大略湖才开始出现雾霾的迹象。似乎他每来一次,光化雾霾都又向内陆延伸了一步,好像一个邪恶的霉菌怪物,将魔爪伸向了美好可爱的“黄金州”。他们的波音720飞机正在下降,准备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着陆,虽然离地面越来越近,但洛杉矶的地标却并没有逐渐清晰。相反,下方的灰褐色迷雾越来越浓重,视线越来越模糊,让人看不出色彩、阳光与海景来。过去,空中旅客一到达此处,就可以看到圣莫尼卡湾全貌,可如今,基本只剩下回忆了。他们继续下降,雾霾继续加重,布雷特·德洛桑托的心情也惆怅起来。

飞机飞至机场以东10英里,如机长所料,能见度降至一英里,于是,太平洋夏时令上午11点30分,地面几乎一片模糊。

飞机降落后,布雷特看见一个活泼的小伙子已经在联合航空所在航站楼的旅客到达处等着他了。这个年轻人是公司地区办事处派来的,名叫巴克利。

“我已经为您备好车了。我们可以直接载您回酒店,如果您想去学校看看,也可以先送您去学校。”

“先回酒店吧。”走访洛杉矶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是布雷特此行要办的公事,不过,他可以晚些时候再去。

从空中看,仿佛一层脏兮兮的毯子遮住自己深爱的加州,剥夺了这片土地的一切美好,布雷特很沮丧。不过此刻,机场周围涌动的车流又令他精神振作起来。只要听到汽车响,看到汽车动,不论是单独一辆,还是车来车往,布雷特总是热血沸腾,尤其是在加州,在这个地方,流动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全国超过11%的汽车都涌入这里。不过,也正是这些汽车,对当地不可避免的空气污染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布雷特已经感觉自己双眼刺痛,鼻孔不适,不用说,脏兮兮的雾气肯定已经深入他的肺里。他问巴克利:“这种糟糕的天气已经持续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星期。好像如今,能够遇上些许明朗的天气就算是难得的好运了,要是遇到真正的蓝天白云,那就稀罕得赶上过圣诞节了。”年轻人耸耸鼻子。“业内很多人都讲,这种天气并不都是汽车造成的,很多都是工业烟雾的结果。”

“但是,我们可以相信吗?”

“不能确定,德洛桑托先生。我们公司的人说,汽车尾气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相信吗?”

“在底特律,我相信,但一来到这里,我就没那么有把握了。”

布雷特清楚,这个问题归根到底,还是经济与数量之间保持平衡的问题。现在,要生产一台完全零尾气排放的汽车发动机是有可能的,但只是成本太高,会让这种车型脱离日常生活,就好比曾经贵族使用的四轮马车和卖苦力的农民阶级一样,风马牛不相及。为了把成本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技术上就得迁就妥协,但即使已经做出妥协,现在的尾气控制效果还是很厉害,远比5年前设想的好得多。只是,每天、每周、每月、每年的汽车数量都在显著攀升,完全抵消了边缘效应,于是,加州就只能这般雾霾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