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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分钟,领班弗兰克·帕克兰和一个工厂安全人员开始查问离事发地点最近的那些工人。在场的,还有一个工会干事。

厂方调查人员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没人知道。那些可能知情的人都说事发时,自己在看别处。

“这说不通。”帕克兰说。他狠狠地瞪了罗尼·奈特一眼。

“肯定有人看见了。”

安全人员问:“谁按的开关?”

没人答应。人们只是脚下不自然地搓动着,将目光转到另一边去。

“有人按了,”弗兰克·帕克兰说,“是谁?”

还是没人出声。

然后,发动机安装工说话了。他看上去比原先更老了,头发更白了,他一直在冒汗,短头发都湿透了,贴着黑头皮。“可能是我。估计是我按的,让它掉下来了。”他又含含糊糊地加上一句:“以为已经弄好了,那个伙计的手已经拿出来了。”

“你确定吗?还是在替人隐瞒?”帕克兰的目光又回到罗尼·奈特的身上,仔细打量着他。

“我确定。”发动机安装工的口气更坚定了。他抬起头,与领班的目光相遇。“是一个意外,我很抱歉。”

“你应该抱歉,”安全人员说。“你毁了人家一只手。再看看那个!”他指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本厂连续

1 897 560个工时

无一事故

“这下,我们又回到起点了。”安全人员不痛快地说。他给人的强烈印象是,工厂的无事故事记录才是最重要的。

由于发动机安装工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失误,令原本紧张的气氛缓解了几分。

有人问:“那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意外,所以不会处分的。”工会干事说。他对帕克兰和安全人员说:“不过,这个工位的确存在不安全因素。得矫正过来,不然,所有人都得撤。”

“别着急,”帕克兰提醒道,“还需要论证一下。”

“早上起床还不安全呢,”安全人员反驳道,“要是你闭着眼睛的话。”他怒视着发动机安装工。很快,三个人便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商议着。

没过多久,刚才被盘问过的工人就回来干活了,一个新人补上了那个空位子,他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从那以后,尽管什么也没说,但再也没有工人来找罗尼·奈特的麻烦了。他知道原因。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事发时那些离得近的工人都十分清楚事情的经过,现在,他又得了一个不好惹的名声。

刚看见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时,罗尼也吓了一跳,一阵恶心。但是,担架一走,事故惨状也就被消除干净了。罗尼天生就不是会仔细琢磨的人,所以过了一个周末,再上班的时候,他就把之前发生的事都留在过去,抛之脑后了。他不怕报复。他心里觉得,不论有没有丛林法则,自然有一定的公道是站在他这边的,别人也明白,包括那个袒护他的发动机安装工。

这起事故还没有完全结束。

谁要是干了惹人注目的事,有关他的消息就会四处散开,罗尼坐过牢的事也就被传出来了。不过他发现,这非但没招致尴尬麻烦,反而让他成了一个英雄好汉的代表——至少在年轻工人的眼里如此。

“听说你出过风头,”一个内城来的19岁小伙子跟他说。“估计你来这里之前也没少让那群白人浑蛋欺负?”

另一个年轻人问:“你带‘家伙’了吗?”

虽然罗尼知道,厂里很多工人的身上一直都带着枪——声称厕所和停车场经常有抢劫的,带枪是为了防身——但是罗尼并不带枪,因为他清楚,自己有过前科,要是被发现他身上有武器,他可能会获严刑的。不过,他还是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句:“别跟我这儿胡闹,小子。”然后就又有了新的传言:小个子奈特的身上总带着枪。而这也成了好斗的年轻人崇拜他的又一个原因。

这里面有一个人问他:“嘿,你要来点儿大麻吗?”

他接受了。不久之后,罗尼虽然不像有的人那样经常抽,但也在流水线上抽起了大麻,他知道,这样能让日子过得更快些,使得单调乏味的工作也能好做些。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学会了赌博。

后来,他头脑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正是毒品和赌博把他拽进了工厂复杂而危险的犯罪底层。

一开始,这些好像也无伤大雅。

罗尼也知道,在底特律人看来,尤其在汽车厂里,赌博游戏就像呼吸一样,再自然不过了。不过,这是黑手党一手控制的,确实不正当,而且赢的概率仅为千分之一,但依然每天能引来无数赌徒,下的赌注从5美分到100美元不等,偶尔还有更多的。工厂里每天最常见的赌注就是1美元,罗尼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