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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那位不幸缺席的同人,尼古拉斯医生,能从全体罢会的愤然离去中得到丝毫助益。而如此贸然行事,对于我们这个行业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损失。进一步讲,既然我们是关上门说自家话,我不妨直言,我不认为宽泛的种族关系问题和我们这个专业组织的业内行为有多少非要牵扯上的关联。”

会场后排一个声音不太认可,“这当然和我们有关联!难道不是和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吗?”不过,孤掌难鸣,这句抗议被石沉大海。会场上大多数人只是专注倾听,无人响应。

发言人摇了摇头,“我们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或支持或抵触,那都应该是个人意愿。当然了,我们必须在必要的时候,支持我们自己的人。而且就尼古拉斯医生的这个事情,我还会提出一些建议,大家也应该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但是除此之外,我绝对赞成英格莱姆医生的说法:大家都是专业的医学人员,应当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时间再顾忌其他。”

英格莱姆医生气得直跺脚,“我并不是真的要那么做!我只是指出,这是过去有些人的观点。我本人恰好是强烈反对的。”

衣着体面的那个人耸耸肩,“可你刚才就是那么说的。”

“我说的话可没有你的那种言外之意,你在断章取义,歪曲我的言论!”小个子的英格莱姆两眼怒火直冒,冲着会议主持嚷道,“主持人先生,我们现在倒是有空在这儿耍嘴皮子,说些不痛不痒的‘不幸’‘感到遗憾’什么的。难道大家真的觉得这只是个小问题吗?难道大家不觉得我们是在讨论着人的权利和尊严的问题吗?如果你们昨天也在场,像我一样亲眼见证了那是将怎样的一种羞辱强加于我们的一位同人、一个朋友、一个好人……”

此时,会场里响起了抗议的声音,“秩序!秩序!”主持人拿起小木槌敲了几下。抢白的英格莱姆医生满脸通红,极不情愿地收声住口了。

“体面”人有礼貌地询问着,“现在我能继续了吗?”主持人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先生们,简单说说我的建议吧。首先,我提议今后的会议我们应该选好适当的会场,让尼古拉斯医生及其种族之人能够顺利参会,免受到质疑和尴尬。我想有不少地方可以去,我们这些非有色人种肯定也会接受的。其次,我提议应该通过一项决议,谴责这家饭店驱逐尼古拉斯医生的行为。这之后,我们就还是按照原计划开会吧。”

主席台上的英格莱姆医生摇着头,对此难以置信。

发言人看着手中的一张单页纸,“会同几位执委共同拟定,由我起草一项决议……”

克拉通在他居高临下的“鹰巢”里已懒得再听下去了。决议本身就是一张废纸,其内容不听自明,如果有必要,他可以过后在搞来文本即可。他观察着下面的参会代表——这些颇有教养的高知人群。克拉通觉得,那一张张大众面孔上,普遍洋溢着解脱的神情。就是解脱,他的判断应该没错——从英格莱姆医生所坚持的那种异乎寻常、令人不安的行动需求中解脱了出来。慰藉之言以民主的方式,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激昂而出,给大家都行了方便,给了出路。这就让解脱变得既平复了愧疚的良心,又驱走了罢会的不便。不过,也不都是人云亦云,也有一些言辞温和的抗议。还有一名代表明确表示支持英格莱姆医生,可惜好景不长,过眼烟云而已。接着,会议便定下了基调,貌似将会成为持久冗长的关于决议措辞的大讨论。

《时代周刊》记者现在已经在瑟瑟发抖了。他意识到,除了其他的种种不适外,他已经在冷气管道里待了近一个小时了。然而,天道酬勤,收获颇丰。他已经在现场采集到了活生生的素材,剩下的就交给纽约妙笔生花的撰稿人添油加醋地尽情发挥吧。他还感到,本周的辛劳不应该再被残忍地砍掉了吧。

[1] 1平方英尺≈0.093平方米。——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