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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丽斯汀被逗笑了,“看来你真的是好多了。”她心中犹豫着,该不该把她和萨姆·雅库皮克的谈话提及一二呢,随后,她决定还是应该避而不谈为妙。于是克丽斯汀就换了个话题,“昨晚你曾提及,是在做矿工的时候害的病,是这样吗?”

“是的,支气管炎。”

“做了很长时间的矿工吗,威尔斯先生?”

“很多年啊,多得我都不堪回首了,女士。没办法,想忘掉也忘不掉,总有些事情会提醒你的。支气管炎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这些。”小老头手心朝上摊开双手,放在床单上。映入眼帘的是因多年劳作而扭曲生节、硬茧粗厚的一双手。

一时冲动,克丽斯汀竟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我应该说,这些是您的骄傲。我想听听它们的故事。”

小老头摇了摇头,“也许等你有了大把的时间和取之不尽的耐心时再讲吧。都是糟老头子的一些老掉牙的事啦,你只要给它们一点儿机会,它们就会没完没了地烦你了。”

克丽斯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耐心嘛,我可有不少,而且,我可不信是一些催眠的乏味故事。”

小老头咯咯轻笑,“在蒙特利尔,有些人可不这么说呢。”

“我一直对蒙特利尔挺好奇,从没去过那儿。”

“那是一个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大熔炉,和新奥尔良在一些方面很像。”

克丽斯汀更好奇了,“这就是你每年都来这儿的原因吗?因为它们很像?”

小老头想了想,把瘦削的肩膀埋陷到枕头垛里。“不管怎样,我可都没这么想过,女士。我猜我来这儿是因为我怀旧,喜欢一些老式的事物吧。而这样的地方幸存下来的已经为数不多了。这家饭店就是这样,一些地方的棱角已被磨去,这个你清楚吧。但是,整个的氛围还是家一样的感觉,我觉得这样最好。我讨厌连锁饭店,它们都一个样——华而不实、圆滑无棱。住在那里就跟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感觉一样。”

克丽斯汀稍一犹豫,又想起上午的事情已经让那个秘密过期了,便告诉小老头,“我有个对你来说不太好的消息。恐怕圣格里高利大饭店,不久以后就会被连锁饭店吞掉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很遗憾,”艾伯特·威尔斯并不感到惊讶,“我知道你们这儿最近出现了财务危机。”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老头又想了想,“上一两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端倪,现在是什么麻烦?银行信贷紧缩?抵押到期无力赎买?还是诸如此类的什么?”

这可让克丽斯汀对这位退休矿工刮目相看了,这个小老头可不简单啊,她琢磨着,尤其是对于事情真相的直觉。她微笑着应道,“可能是我扯远了,其实就应该是一句话,你一定也听说了吧,柯蒂斯·奥基夫先生今天上午抵达了饭店。”

“噢,不!怎么会是他!”艾伯特·威尔斯一下子真情流露、焦灼满面。“他会把这儿同化成他的连锁饭店那样,变成工厂,千篇一律,毫无特色。这家饭店确实该有所变化,但不是他那个变化。”

克丽斯汀第三次好奇起来。“威尔斯先生,你认为应该是怎样的变化呢?”

“我比不上优秀的饭店人知道得那么多,但我也有一些想法。我只认准一个道理,女士。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世人弄潮,似蜂蝶扑香;潮来潮去,必定会轮转不息。现如今,他们追逐华丽光鲜、镀铬金属、整齐划一。但是终究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审美疲劳,希望回归复古。那时候,他们又会重新看重真正的宾至如归,重新崇尚个性的特色和氛围。他们会渴望特别的东西,而不是和其他50座,甚至100座城市里大同小异、千篇一律的东西。唯一的麻烦就是,等他们开始觉悟的时候,大多数的好地方——应该也包括这里,就都已经不存在了,剩下的就只有回忆了。”他顿了顿,问了一句,“饭店的走向什么时候会定下来?”

“这个我真不知道,”克丽斯汀被小老头的情深意切所震动,“我只是觉得,奥基夫先生不会逗留太久。”

艾伯特·威尔斯点了点头,“我一直听说,他在哪儿都不会停留太久,一旦他盯上了什么就会迅速出手的。哦,我还是觉得很遗憾,真要是这样,我今后就不会再来了。”

“我们会想念你的,威尔斯先生,至少我会——假设在震荡后我还能留下来的话。”

“你会留下的,女士,你想去哪儿就会留在哪儿。不过,现在有些机灵的年轻人也意识到了,在饭店里一直干下去也没什么出息。”

克丽斯汀哈哈大笑,未予置评。接着,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相谈正欢时就被一声轻叩打断,紧接着监护人般的护士就不请自入了。她一本正经地对克丽斯汀说,“谢谢你,弗朗西斯小姐。”然后做作地看了眼手表,宣布着,“病患用药时间已到,他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