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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件事。”他说,“我觉得你应该穿一些……呃,更合适的衣服。”

梅塞德丝脸红了,忽然为自己的样子感到窘迫。连着好几个星期,她都穿着同样的裙子和罩衫。她几乎没有机会洗衣服,而且已经习惯了衣服上的污垢。

“但我没有别的衣服了,”她坦承道,“我从家里出来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我只有几双鞋子。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玛丽亚!玛丽亚!”男子朝楼上喊道。片刻之后,一个纤弱的女子——他的妻子——出现了。没有人为她们互作介绍。

“今天晚上她要跳舞,”男子指着梅塞德丝说,“但她需要裙子。你能不能给她找两件?”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梅塞德丝,转身走了。

“不会花费她很长时间。”酒吧主人说,“我女儿过去也跳舞,她比你稍微胖点,但有些衣服你穿着会很合适。”

不久之后,他妻子回来了,胳膊上搭着两条裙子。梅塞德丝在后面的房间里试穿。再次感觉到褶边的重量和它们在她脚踝上流水般滑过的感觉,她忽然觉得十分奇异。其中一条裙子是红底上点缀着硕大的白色圆点,她穿着比另一条更合适。裙子在胸部和上臂等处有点松,但无论如何都比她身上破旧的衣裙更适合跳舞。

两个少女走了,答应当天晚上再回来。

吉他手伴奏绰绰有余,这是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曾为许多狂欢节演奏,但他更乐意独奏而不是伴奏。他们将节目排演了一遍。观众很满意。在几个小时里,观众如醉如痴,不时地低声感叹“天哪”。

梅塞德丝惊讶地发现,只为赚钱而跳舞,感觉是多么呆板,与阿尔梅西亚那个勇敢的夜晚截然不同。但人们仍将硬币投进杯子,安娜将它们收起来。咖啡馆老板又在窗台上捡起一大把零钱,微笑着递给她。那天晚上,他的营业收入也增加了。

“跳得太僵硬了。”晚上临睡前,梅塞德丝懊恼地对安娜说。

“没关系,”安娜安慰她说,“人们不会注意到的。他们只是爱玩。无论如何,你比小狗强多了!”

梅塞德丝大笑起来。“那他们去看木偶戏岂不更开心?”

在缓慢地前往毕尔巴鄂的途中,她们在好几个小镇重复这一套模式。梅塞德丝渐渐明白,哪些舞姿让观众满意,哪些又让他们无动于衷,还发现了一种新的舞蹈方式,既省事又有效。只有少数观众能看出她多么吝惜自己的力气。

她知道,以这种方式她永远感动不了任何人,但这是一条谋生之道,她很高兴能与安娜及其父母共用这些钱。舞蹈正在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拯救她。

他们乘坐公共汽车或农用卡车时,安娜的父母仍然好几个小时都默默不语。梅塞德丝常常观察杜阿尔特先生,想知道他在假装是她父亲时会有多难。三月中旬的一天,他们进入了国民军的领地。杜阿尔特先生比之前更加紧张。每个街角都潜伏着告密分子。

“现在,别再跳舞了。”一天晚上,他对两个少女说,“我们不知道这里的人会不会接受。”

“但这很重要吗,爸爸?”安娜叫起来,“每个人都喜欢梅塞德丝跳舞,这有什么害处?”

“这说明人们注意到我们了。但我们不希望这样,越低调越好。”

那些跳舞的夜晚为旅途生活增加了许多亮色。梅塞德丝开始享受每场演出带来的放松,她对舞蹈的热情也已回归。现在让她放弃跳舞,她很难过,但也理解杜阿尔特先生的用意。杜阿尔特先生谁也不相信:很难知道人们究竟同情哪边,特别是他们现在置身于国民军掌控的领土之内。

旅途中出现了几段插曲。他们受到了国民卫队的审查。“你们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们顶着特制的精美帽子,厉声问道。这些人堪称探秘专家,能发觉被审问者额上迸出的小汗珠,还能察觉对方避开目光的方式。连慌乱一瞥或一丝不安都会立即引发怀疑,招致更久的讯问。

杜阿尔特先生足够诚实地回答他们的审问。他带着家人从共和国领土出来,目的地是圣塞巴斯蒂安市哥哥的家。他们由此推断他支持佛朗哥,其中几个人注意到他妻子的表情中有一丝恐惧的气息以及她的沉默。这让人困惑,但他们并没有多想。他们认为妻子害怕,丈夫对社会无害。他们寻找的是颠覆分子,而这个女人和她两个假装对身边一切都没兴趣的女儿,看上去没什么危害。

同行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一个路口。在那里,安娜与父母要去她伯父的村子,而梅塞德丝要继续北行,去往毕尔巴鄂,途中会再次穿过共和国的领土。梅塞德丝和安娜尽力不去想下一段旅程,因为她们都将失去对方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