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第5/10页)

另外几场演出也如期举行,除了古典风格戏剧的爱好者在落幕之前就退场外,没有出现其他事件。艺术界的恭维和批评总是那么老一套,见解一个比一个肤浅,使埃贡和让娜感到索然无味。但俄国人出自内心的热情与兴致,最终占了上风。作者、演员和舞蹈爱好者中的几个朋友,似乎感到难以依赖彼此。一些小型聚会还是必须举行的。强烈的欲火从舞台燃烧到了现实生活之中。一次比在舞台上更大胆的模仿中,伊达穿得更加裸露,向她的神马情夫肉麻地调情;神马安东·加尔萨彦不穿紧身舞衣,而是浑身涂抹白石膏和白粉。堂区的几个性格刻板的女教民喝了一点伏特加酒竟酩酊大醉,大发神经。音乐不停地演奏着,人们的脚拍打着地毯,发出沉闷的声音。让娜陶醉在这狂欢的气氛之中,比喝了几杯香槟酒还飘飘然;如果有人——也许是埃贡——把她拖进卧室,脱去她的宽大的黑裙子,她也不会拒绝。过了不一会儿,她让安东(真的是安东?)贪婪然而敬重地吻着她的嘴唇。她觉得有两个金球顶在她的胸部,这是伊达的正在跳动着的乳房;她沉浸在这双性的狂欢之中。时间停滞了;这瞬间的时刻占据了她心中一个无法磨灭的位置。这可能是一场梦。她不希望这种情况再度发生;但她也没有设法避免这种情况不再发生;有的灯被熄灭了,人们的面部笼罩着一层阴影;她在爱情中看到的总是一种仪式,即身体的亲近,尤其是在肉体上与埃贡的亲近,她知道,这种男女混杂的场面总是具有吸引力。埃贡过来紧紧地拥抱着她,将她从其他的幽灵中拯救出来;他为了拥抱让娜,轻轻地推开伊达,来回地抚摸着她的印度女神似的胸膛;让娜觉得,埃贡对所有女人的那种动人心弦的敬意,对她的忽视倒在其次。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机械地从地上捡起一只裂了缝但尚未破碎的玻璃杯。两个人都困了;她在靠近埃贡的床的那张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这个夜晚的场面,她没有告诉米歇尔。这种事很难说出口(也很难在信中如实告诉他)。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而米歇尔将永远对此一无所知。让娜在心中苦涩地想,他是不会理解的。她可能想错了。在沉默片刻之后(因为这场电影重新闪现在她的脑海时,他们的交谈已经转了话题),他突然又想起了——谁知道为什么?——这个乌克兰村庄。那是十二年以前,他在那里逗留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场面是让娜不知道而且或许不敢对她谈起的。这一幕的景象更加暗淡,更加粗野。那个用作全村公共浴池的小木屋很简陋。那是在一月份,也许是二月份,总之是一个宗教节日的前夕。所有人都去了,其中还有三个从法国来的人。空气好像也沸腾了。屋内热气蒸腾,刚进去时,很难看清那些粗俗的赤裸裸的肉体。在一把凳子旁边,有一些人摇晃着身子,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几个男男女女用桦树棍鞭打着自己的身体取暖。有的人浑身通红,还流着汗。蓬乱的胡须,蓬乱的头发,在夜间看上去像一堆堆的乱棕毛。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对那个法国男人和两个法国女人报以怀疑也许是仇视的目光,但是,昏暗的光线、憋人的热气和赤裸的身体,使每个人都毫无差别了。有人递给米歇尔一瓶凉水。瓶子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水一会儿就光了,接着又是一瓶。还不时地有男人走到房外,站在雪地里凉快一下,放松放松身体。随着人们的出出进进,一股冷气吹进屋内。屋内人多拥挤,三个法国人被挤散了。米歇尔似乎多次听见了加布里埃尔的短促尖锐的笑声。回到城堡以后,她说她被人们托起,从一个人的手上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上。她可能是撒谎。有人给贝尔特喝了烧酒,出来的时候她全吐了。至于米歇尔,他在竭力回忆那个漂亮而轻佻的姑娘。她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也许是棕红色的,被大胡子父亲或丈夫嘟嘟囔囔地带走了。有关性的体己话总是令人尴尬的,但在已经建立起爱情关系的男女之间就无妨。起初,人们有时走得很远,就像走到一个水潭旁边,双方不知道潭水有多深,但都因感到好奇而进行试探。然后,这类倾诉很快建立起一套惯例,就像互相抚摸一样,但并不全盘托出。杯子里的咖啡凉了。饭也吃完了。

冬天就这样结束了。米歇尔教让娜赌博。她本来不想赌博,即使一个金路易也不赌。她讨厌那些赌徒,不论表情紧张的,还是无所谓的。他们都是赌场常客,早将希望与恐惧置之度外,机械地一次又一次地投下赌金。更多的人则是匆匆过路的游客,面无表情,他们都预先准备一部分钱,输赢听天由命,像在各地一样,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她觉得,米歇尔在捡起钱耙刮到他面前的金币时,身体也矮了一截。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提出到海边或内陆,骑马去真正还没有遭到破坏的普罗旺斯乡间转一转。孩子有时也同他们一起去。乡间环境优美静谧,悠闲地漫步在小路上,这种感觉使我永生难忘。让娜对埃贡从不挑剔,拐弯抹角地指责米歇尔花钱无度,说这个别墅豪华但不实用,他住在里面像外国人住在帐篷里,生活也缺乏情趣。她还真情实意地提醒他,在费尔南德在世的时候,他三年没有赌纸牌也没有赌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