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 23(第3/4页)
奥克塔夫所说的罗兰德的生平,与十八世纪伪造的圣徒行传《逃亡的公主或圣女罗兰德的一生》中描写的浪漫模式相距很远,与那些据说是教廷出版的小册子中的文章也大不相同。一位诗人曾经浏览过这些。在这里我并不是要模仿那个讲故事的人的风格,后者与一位作家显然决不一样。读者在这个叙述中至少可以找到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在奥克塔夫活着的时候,最后几次到阿克兹去拜访时,听他讲故事所记忆下来的东西。
伦巴第的国王迪第埃有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儿,名叫罗兰德。国王把她许配给他一个最年轻的忠实臣属:奥格尔。大家都知道,这人是海外的一位王子,是苏格兰国王的亲生儿子。迪第埃和奥格尔都是异教徒,他们崇拜树木、泉水和旷野上矗立的石头。
罗兰德改变了原来的信仰,秘密地把自己奉献给上帝。她知道,她这种愿望既得不到父亲的同意,也得不到未婚夫的赞成,于是就决定逃亡。她轻快得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树叶,走过了阿尔卑斯的山隘和峡谷,接着走到了孚日山。一个对女主人不忠的女仆告诉了奥格尔,奥格尔就跑去跟踪她。他本来很容易赶上她,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回来。但是他爱她,不忍心把她当一个被猛禽抓住的小野物对待,于是他就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当罗兰德走累了停下来睡觉时,他也停下来,藏在一块岩石或一丛树木的后面。当她在一个庄户人家的门口歇脚,乞讨一点面包和牛奶时,他也随后去讨取同样的食品。
只有一次他赶到了她的身边。一天早晨,她从树叶搭成的床上抬不起身,他大着胆子走近,发现她突然发了高烧,呻吟不止。他就悉心照顾了她好几天。她刚好一点,还没有认出他来,他就走开了,让她自己重新上路。
他们终于走到了阿登森林。罗兰德的脚步放慢了。在桑布尔河与默兹河之间的一个山谷里,他看见她突然跪下来祈祷,然后又站起身,在一个密林中拿了一些树枝,搭了一个窝棚。他就在山谷的另一面坡上也这么搭了一个窝棚。
几年过去了,他们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吃的是野生的浆果和村里的人给他们的一些食品。看到她祈祷的时候,他也远远地跟着祈祷。
有一天,农夫们发现罗兰德死在她那个简陋的祈祷棚里了。就决定把她放到一个异教的沉重石棺里,用牛拉到一个隐蔽的静修庵。
奥格尔在远处观看着这个葬礼。此后,他又用罗兰德教给他的方式活了若干年。有一天晚上,他也死了。村里的人觉得这两个隐修的人也是他们的光荣,就商量着把他们合葬在一个墓穴里。人们打开了那个大石棺的盖子,那圣女的骸骨张开手臂接受她的爱人。
这种被剥夺的爱情,或者说这种轰轰烈烈圆圆满满的爱情,或许两种特点都有,从这样的爱情中,奥克塔夫难道能汲取点什么来改变原来的传说?我去参考圣徒行传的那些小册子:这些东西大量引证了那位圣女光荣的家族谱系,七世纪时,他们定居的地方就是当今德国的哥达。书上说,罗兰德的父母也来追随他们女儿的步伐,跟着她也皈依了基督教;忠实的王子稀里糊涂地有一个男仆作为伴当,这人也很忠实,由这人来陪伴王子;而公主身旁还有一个女仆。奥克塔夫把这些都遗漏了,而罗兰德去看望一万两千个童贞女的事他也只字未提。相反,他对基督教的达佛涅女神被蛮族的阿波罗追逐的题目倒是大加发挥。特别是他杜撰了圣女死时那触目惊心的动作。也许是他在村子里某一个老妇人的嘴唇上找到了这种绝妙的表情,而在教廷的下级人员看来,有点太亵渎神灵。就这样,他所叙述的故事,在那些颂扬缠绵悱恻的爱情,直到死后才得以结合的传说中,也算聊备一格。这些传说也许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凯尔特世界的花朵,然而,从爱尔兰到葡萄牙,从布列塔尼到莱茵地区,都把它们的花瓣捋掉了。我们寻思,如果费尔南德变成一个爱好瓦格纳歌剧的人,在拜罗伊特聆听伊索尔德的爱之死,她也会再想起杰尔班那对神圣的情侣。仿佛从幼时就听到的故事,永远标志着一种女性的情感。这却没有妨碍费尔南德陷入女性杂志中知心通信的那种风格中去。然而总还存留了某些东西,那是夏日清晨的一根游丝。
奥克塔夫死了,完全符合基督教的规矩,人们记得,他死在一八八三年五月一号的夜里,那是个神秘的夜晚,按照传统说,是专门奉献给树林的精灵、仙女和女巫的。早在四月二日,佐埃在苏阿雷举办了婚礼。对于费尔南德来说,“舅舅”的死讯不如新婚夫妇蜜月旅行中寄回来的明信片更重要。入秋以后,德·卡·德·马先生就收到佐埃的一封信。佐埃那时已安顿在根特和布鲁塞尔之间的阿城的一个小城堡里。佐埃在信中感谢她父亲把她嫁给于贝尔这么个好小伙子,他彬彬有礼,教养很高。这些形容词真能引起遐想。过了四个月夫妻的亲密生活之后,佐埃谈起她的丈夫,还像个年轻姑娘谈起她在舞会上认识的一个可爱的陌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