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 23(第2/4页)
还是回过头来说一说苏阿雷的情况吧。阿克兹城堡是费尔南德特别喜欢出门拜访的地方。小姐们一到,就在挂满壁毯的美丽客厅里坐下来。让娜坐在一张已经不能摇动的大摇椅上。由于她的身体状况,她受到大人物般的款待。这座宅子的女主人对她的教女佐埃表现出特别的偏爱。佐埃有几个教名,又从她的教母那里得到了一个男性的教名:伊雷内,不过这词的词尾大概还能让人以为这是个女人的名字,虽然在罗马历上记载着里昂有一位叫伊雷内的主教在马可·奥勒留治下受到了迫害。大家谈到了婚事。伊雷内夫人中肯地评论为两个女孩筹划的亲事,她们的未婚夫的姓氏上都没有表示贵族身份的“德”字前缀,也没有爵位称号,但她特别指出,他们的出身都很高贵。伊雷内和她已故的丈夫以及女孩子们由于与特鲁瓦和德里雍两家的血缘关系,都属于那种有贵族称号的资产者。但是,跟这位虔诚的女人交谈,话题不久就转到宗教方面。有关神奇庄严的死,或死得很特别,可谈的很多。附近修道院里有一位修女刚刚死去,死时有圣洁的香气缭绕,她的尸身在小教堂里陈列了八天,连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另外还有一位嬷嬷,在另一个修道院里索居独处,差不多不与人来往,身上出了血汗。她们并不大肆宣扬这些奇迹,怕的是引起不信神的人和过激分子的嘲笑。弗罗兰和小姐们毕恭毕敬地听着,费尔南德却觉得无聊之至。
幸亏“奥克塔夫舅舅”亲自来拉住了那小姑娘的手,领她去看野兽和一群猎狗。小姑娘跟着他沿着花坛碎步小跑着。感谢上帝,她年纪还小,还不会假装胆怯并作出万种风情。她甚至并不漂亮,只不过身材苗条,并且像根嫩草那么娇弱。她的脸相还没有长成,但奥克塔夫觉得已经看出来他小弟弟的那种他很喜欢的窄窄的弧形轮廓。当他用两面镜子前后照着自己的时候,对这一点不能无动于衷。她的教名是雷莫曾用过的一个教名的女性形式,后来他才改成了雷莫这个名字,一直用到最后。三十多年以前(真快呀),他也曾领着小费尔南到玻璃窗底下去看禾苗,孩子把那个叫做他“亲爱的小芽儿”。为什么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勾起了人们以为已经结束了、遗忘了,或者已甘心认可了的往事,让人难以忍受呢?那女孩嚷嚷起来,她怕那几只大狗和野兽。然而,她喜欢花儿,她记得那些花儿的名字。她那小手时常伸出来,笨拙地掐下或拔下一根草或是一簇花。舅舅郑重地教训她:“要想到植物也会受伤,植物的根在辛勤吸水,汁液会从伤口流出来……”费尔南德抬起头,显出张皇困惑的模样,知道别人在训斥她,赶紧扔掉她攥在潮湿手掌里的那朵已经萎蔫的花儿。他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吗?她属于那少数一些可以教育可以培养的人吗?她将来会不会记得?为参加舞会,她在头上或衣襟上戴的花儿,雨果曾把那叫做一束垂死的东西。
如果天下雨,他就给她讲故事。只有一个传到了我这里,是有关当地民间传说中的一位出色人物,墨洛温王朝时代的隐修女圣罗兰德的故事。每年圣灵降临节后的那个星期一,有一队游行队伍,举着那个圣女和与她同时代的一位隐修士的遗骨,在方圆三十公里的田野间游行。阿克兹城堡正门里的大院子是游行队伍传统的休息场地。费尔南德有时候要帮助大家在地上撒满花朵。她也许曾用她那孩子的无邪眼睛看这一出奇怪的炫示,一切都让她惊叹不已,然而从不会感到惊讶:各个村子的军乐队和合唱队走在教士的前面,跟着走的人们穿着自家随兴所至设计缝制的制服,花色式样杂乱无章,使人想起来从地球的这个角落经过的各色军队。合唱队的孩子们衣冠不整,倒显得招人喜欢。她大概闻到了缭绕的香烟,被踩碎的玫瑰花的香味,以及与这香味混在一起的人群刺鼻的汗臭。“奥克塔夫舅舅”有幸捧着圣骨盒走了一段路。他显然也很重视这些同样具有神圣氛围的异教成分,这些习俗比杰尔班的虔诚处女还要历史久远,来自蒙昧的远古时期。而那些异教成分仍旧存在于这个庄严的仪式当中:选出最强壮的村夫和村女作为每支队伍的领头人。这种遴选通常在小客栈里进行,大家在那里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农民们巴不得让游行队伍从他们的田里踩过去,这能增加收成。当活动达到高潮时,男孩们就像农牧神一般,围绕着圣骨盒跳起欢乐和恶作剧的舞蹈,跟围着圣约翰之夜的篝火跳舞似的。他们冲过去追逐那些女孩子,模仿着圣罗兰德传说中的一个情节。大家拿圣女和她那虔诚的隐修士朋友作话题,开些玩笑。按照当地的习俗,当两个圣骨盒相遇时,要自动地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