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第10/11页)

这座凄凉阴暗的岛屿叫什么名字?——12

人道是基西拉岛13,诗歌中的名邦,

一切单身老汉有口皆碑的温柔乡14。

看哪,说到底,它只是一块不毛之地。

一扇门在我们头顶打开,其中一位“单身老汉”走出房间,来到约翰·巴里摩尔套房的阳台上。史密斯先生收起他晾在栏杆上的泳裤,然后朝花园里俯瞰。“布朗先生。”他喊道。

“什么事?”

“我跟史密斯太太商量过了。她觉得我的判断可能下得有点仓促。她认为我们应该姑且相信部长的话,哪怕我们对此抱有疑虑。”

“所以呢?”

“所以我们要再留一阵子,重新试试看。”

我邀请了马吉欧医生周六来吃晚饭,以便和史密斯夫妇见面。我想让史密斯夫妇知道,并非所有的海地人都是政客或虐待狂。另外,自从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处理掉尸体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医生,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因为胆小懦弱而在刻意回避他。他到酒店时刚好赶上停电,而约瑟夫正要点亮油灯。他把其中一盏灯的灯芯挑得太高了,火苗从灯罩里蹿起,将马吉欧医生的影子铺展开投向走廊,仿佛那是一块黑色的地毯。他和史密斯夫妇都遵照旧式礼节彼此问候,有那么一会儿,我们仿佛回到了19世纪,在那个时代,油灯的光亮比电灯更柔和,而我们的情感——或者是我们自己相信如此——也比今天更舒缓。

“对于杜鲁门先生,”马吉欧医生说,“我很崇敬他的某些国内政策,但就朝鲜战争一事,我不能装作是他的支持者,这一点请您见谅。不管怎样,我很荣幸能和他的反对者见面。”

“也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反对者啦,”史密斯先生说,“我们并不是特别因为朝鲜战争而闹分歧的——虽然所有的战争我都反对,不管政客们可能为自己找出什么样的借口,这一点就不用说了。我参加竞选挑战他主要是为了宣扬素食主义。”

“我从来没想到,”马吉欧医生说,“素食主义也是总统大选的一项重要议题。”

“恐怕也并非如此,只有一个州是这样。”

“我们在选举中拿的票数有一万张呢,”史密斯太太说,“我丈夫的名字就印在选票上。”

她打开皮包,在几张舒洁纸巾里翻了一会儿,然后从中抽出一张选票。和大多数欧洲人一样,我对美国的选举制度所知甚少:我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以为参选的候选人只有两个,或者最多也就三个,而且全国各地的选民都会给他们从中选定的总统候选人投票。我没想到的是,在美国大多数州的选票上甚至根本就没有总统候选人的姓名,只有该州选民确实为其投过票的总统选举人的名字。15不过,在威斯康星州,史密斯先生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印在选票上,顶部还有一个黑色的大方框,里面画着一个标志,让我觉得那肯定是棵卷心菜。政党的数目之多令我吃惊:甚至连社会主义者也分为两派,另外还有自由党和保守党的候选人在竞选政府部门的次要职位。从马吉欧医生脸上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他也像我一样感到困惑。如果说英国的首相大选不像美国总统大选这般复杂,那么海地的总统选举跟两者比起来都要简单得多。在海地,要是你不想受皮肉之苦,你就待在家里别出门,哪怕是在杜瓦利埃医生的前任上台执政的那段相对和平的日子里,情况也是如此。

我们把那张选票递给彼此传阅,而史密斯太太则两眼紧紧地盯着它,仿佛那是一张百元大钞。

“素食主义是个很有趣的观念,”马吉欧医生说,“但我不敢确定它对所有的哺乳动物都适用。比方说,想让狮子靠吃青草就活得很好,我怀疑这个能否做到。”

“史密斯太太曾经养过一条吃素的斗牛犬,”史密斯先生骄傲地说,“当然,它需要接受一些训练。”

“需要权威。”史密斯太太说,她逼视着马吉欧医生,等着他来反驳。

我把素食中心和我们去杜瓦利埃城的事情告诉了他。

“从前我有个病人来自杜瓦利埃城,”马吉欧医生说,“他一直在工地上干活——我想就是在斗鸡场那里,后来他被解雇了,因为当地有个通顿·马库特想把工作留给自己的亲戚。我的病人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他向那个通顿·马库特求情,哭诉自己生活贫困,结果那个通顿·马库特先朝他肚子上开了一枪,然后又一枪射穿了他的大腿。我救活了他,但他从此瘫痪,现在在邮局外当乞丐过活。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去杜瓦利埃城。那里的环境对宣扬素食主义来说并不合适。”

“在这个国家难道没有法律吗?”史密斯太太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