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二章(第3/6页)

“好吧——在某种程度上。”

“给我找一个单纯的孩子出来,派尔。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的头脑都很复杂。年纪越大,头脑就变得越简单。”但是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在我们两人的争论里都有一些不现实的地方。我还没去上任,便当起评论员来。我站起来,走到书架前。

“你在找什么,托马斯?”

“噢,在找我之前很喜欢的一篇文章。跟我一起吃晚饭吗,派尔?”

“当然,托马斯。很高兴你不再生气了。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观点,虽然看法不同,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这么认为。”

“说到底,凤可比这重要多了。”

“你真认为是这样吗,派尔?”

“嗯,她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了。对我来说。对你也是一样,托马斯。”

“对我不再是了。”

“真是可怕又令人震惊的一天,托马斯,但在一周之内,你会发现,这件事已经被忘掉了。我们还要去照顾那些死者的亲属。”

“我们?”

“我已经给华盛顿发过电报。以便动用我们的一部分资金。”

我打断了他的话。“去老磨坊酒家如何?九点到九点半之间。”

“你喜欢就行,托马斯。”我走到窗边。太阳已经落在屋顶后面了。三轮车夫还在等待他的车费。我低头看着他,他抬起脸来对着我。

“你在等什么人吗,托马斯?”

“没有。只是想找一段文章。”为了掩盖我的行动,我开始阅读,捧着这本书迎向最后一丝光亮:

我开车穿过街道,什么都不在乎,

人们瞪着眼睛,问我到底是谁;

如果我有机会撞翻一个无赖,

我甘愿去赔,最坏也就这样。

有钱真好,嗨哟!

有钱真好。[44]

“真是首有趣的小诗。”派尔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

“作者是个十九世纪的成年诗人。像这样的诗人可不多见。”我又朝着下面的街道望去。那个三轮车夫已经离开了。

“你的酒喝光了吗?”派尔问道。

“没有,但我以为你不……”

“也许我也开始不那么紧绷绷的了,”派尔说,“受你的影响。我想你对我有很多好的影响,托马斯。”

我将酒瓶和酒杯拿过来——第一次时我少拿了一只杯子,然后又不得不取些水回来。那天晚上我做的一切事情都得花上很长时间。他说:“你知道,我有一个很棒的家庭,但我的父母也有严苛的一面。我们在栗树街上有一座老房子,沿着山坡走上去,就在右手边。我的母亲喜欢收藏玻璃器皿,我的父亲——当他不去研究那些腐蚀的岩石时——热衷整理达尔文的全部手稿和各种留念本。你瞧,他们生活在过去。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约克给我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他似乎多多少少帮我打开了眼界,让我看到一些现实情况。我的父亲是一个孤立主义者。”

“也许我会喜欢你的父亲,”我说,“我也是个孤立主义者。”

派尔是个安静的人,但那天晚上谈兴颇佳。他说的话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因为我的心思在别处。我试着说服我自己,韩先生自有其处理办法,不至于采用简单粗暴的手段。但在像这样的一场战争里,我知道,是没有时间去犹豫的:手里有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法国人用凝固汽油弹,韩先生用子弹或者刀子。我告诉自己说,我不想做裁决者,但太晚了——我会让派尔谈上一会儿,然后再警告他。他可以在我家里过夜。他们应该不会冲到这里来的。我想他当时正谈到他的老保姆——“她之于我的意义,甚至比我母亲还重要,还有她过去常做的蓝莓馅饼!”这时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会随身带枪吗——自打那天晚上之后?”

“不会。我们使馆有规定……”

“但你是在执行特殊任务?”

“带枪也没什么用——如果他们想干掉我的话,他们随时可以下手。我像一只白骨顶[45]那样,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大学时,他们叫我蝙蝠——因为我在夜里也能看得见,就跟它们一样。有一次,我们大家在一起鬼混……”他又说开了。我回到窗前去。

一位三轮车夫在街对面等候。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之前那个——他们看起来都很像,但我认为这是另一个。也许他是真的在等客人。在我看来,派尔待在使馆里会是最安全的。我发出信号之后,他们一定已经制订好了夜间的行动计划:跟达科桥有关的行动。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那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怎样去做:派尔当然不会蠢到在日落之后还去驾车驶过达科,那道桥在我们那边一直是有武装警察把守的。

“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派尔说,“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今天晚上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