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信

1

背后好像有人接近的动静。

低微却规律的“鞋音”响起。不久,呼唤亚纪名字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到底是谁?这么一大清早的……

亚纪缓缓睁开眼睛。

她立刻明白,所谓的“鞋音”是敲房门的声音,正在喊她名字的是母亲孝子。

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在透过窗帘自窗口射入的光线中可以清楚辨识液晶屏幕上的文字。早上七点零七分。“亚纪,我可以进去吗?”听到这个声音,亚纪回答:“请进。”迅速坐起来。

下腹中央瞬间掠过尖锐的痛楚。这才想起,昨晚在返家的出租车上月经来了,比预定时间提早了整整一星期。自从回到东京之后,月经周期一直很紊乱。

脑袋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月经的关系吧。幸亏自福冈时代便养成健走的习惯,所以爬不起床的毛病已经完全克服。

孝子走进房间后,对着起床的亚纪说早安:“对不起哦,这么早就把你叫醒。”

“怎么了?”

孝子也还穿着睡衣,一副刚起床意识还不清醒的样子。今天是周六。

“雅人打电话来,他说沙织又住院了。”

“什么时候?”

“他说是昨天夜里。这次发作好像很严重。”

“不会吧,情况很危险吗?”

如果是这样孝子也不可能这么平静吧,亚纪一边暗忖一边问道。

意识总算完全清醒了。

“好像不至于啦,但雅人说他整晚一直陪在旁边连眼都没合过。他是等到沙织的发作平息后,暂时先回公寓,才通知我们的。他说现在要稍微补个觉。”

“这样啊……”

沙织的入院,今年已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亚纪刚回到东京的一月,第二次是七月。然后在这十月的头一个周六据说又入院了。病情开始逐渐恶化应是事实吧。亚纪想起一个月前见到的沙织,感到心情渐沉。那时候,她看起来明明非常健康。

“怎么办?”孝子说。

“什么怎么办?”

“我想中午过去看看她。”

“那我当然也要去。”

一月和七月,亚纪都在住院当天就去探望沙织。孝子也一样。前两次沙织各住了一星期左右就出院了。但愿这次也不会太久才好,亚纪想。

“那,让你爸爸吃完午餐之后我们就一起出门吧。”

仰望孝子如此嘟囔着的脸孔,亚纪再次感到,母亲这几年也老了不少。在晨光中看来,她的双颊消瘦,脸上的皱纹也变多了。

四年前的一九九四年,就在佐藤康与大坪亚理沙结婚的同一年,雅人也与沙织步入礼堂。沙织有严重心脏宿疾之事,是在二人的婚约正式谈妥的前夕才由雅人亲口告诉冬木家的成员的。那正是亚纪公司的若杉社长突然宣布退职之时。两个月后的七月,雅人便与沙织结婚了。

从此,雅人夫妇想必令孝子与四郎伤透了脑筋吧。最后,连长女亚纪也在第三年离开东京,调往博多工作。虽然亚纪在两年之后回来了,但至今依然小姑独处。对于再过不到半个月就要满三十四岁的亚纪的将来,孝子与四郎忧心的程度肯定不逊于他们对沙织病情的操心。

兼之,今年三月四郎突然因胃溃疡吐血,被迫住院一个半月,对孝子而言更是一大打击。四郎在两年前自都立高中的校长之职退休,受聘到北区某中高一贯制的私立学校当校长,但在那里与理事长家族的人际关系令他吃尽苦头,也把本就不强壮的胃肠搞坏了。

结果,四郎在五月底离职,目前仍在两国的家中静养。

孝子下个月即十一月份就要满六十岁了。儿媳妇的重病,毫无出嫁迹象的女儿,以及失去工作也失去健康的丈夫——正因过去一切顺遂,这几年一下子接踵而至的困厄,想必令她也备感抑郁吧。

“我要准备早餐,亚纪你要吃吗?”

换作平时,八点之前起床,沿着隅田川边健走是亚纪周末的固定日课。

“不好意思,让我再睡一下。昨天加班弄到很晚。”

“那么,要我叫你吗?”

“不用了。十点过后我就会起来。”

说着,亚纪再次躺下。下腹部还有一点隐隐闷痛。

孝子离开房间后,亚纪凝望老旧的天花板对沙织的事思考了一会儿。

沙织的病是心脏瓣膜疾病的一种,称为大动脉瓣膜症。瓣膜症,分为瓣膜与瓣膜沾黏使得瓣口狭小、血液难以流通的“瓣膜狭窄”,以及瓣膜本身有缺陷无法完全闭合导致血液逆流的“瓣膜闭锁不全”这两种。沙织的情况是心脏的大动脉瓣并发狭窄与闭锁不全的重度瓣膜症。

第一次发作,据说是在她小学低年级时。当时她上体育课频繁出现心悸及哮喘的情况,去专门医院接受诊察后被诊断为瓣膜症。瓣膜症大半由幼年期罹患的风湿热引起,但沙织并无这种风湿热的病史,研判可能是其他因素导致大动脉瓣组织发生病变。雅人得知沙织的病后与伯父二郎商量时,据说得到的答复也是:“这种病症极为罕见,只能说是不幸的病人。”二郎是心脏内科医师,现在从国立医院的副院长转到港区某企业旗下的综合医院当院长。和亚纪姐弟的父亲四郎相差三岁,所以伯父今年也要六十五岁了,但他身体非常硬朗至今还能胜任每周三天的门诊。四郎这次胃溃疡,住的也是这位二哥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