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都不是。”

“有英国人吗?”

“有几个。”

“天哪!这简直太绝啦!”布林克罗小姐为了喘口气才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们的信仰吧。”

康维朝后靠去,暗自琢磨将会出现有趣的场面——他总能在对冲突双方的观察中找到乐趣;布林克罗小姐女权主义的直率遭遇到喇嘛教哲学,必定很有看头。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这里的主人被吓一跳。“这是个相当大的问题。”他趁机说道。

然而布林克罗小姐却无意顺水推舟。让别人昏昏欲睡的酒精却仿佛为她注入了额外的活力。“当然,”她抱着一种宽容的神态讲道,“我信奉的是真正的宗教,不过我这人心胸大度,能接受和包容不同的人。我是说有些非常顽固偏执的外国人。当然,在一个喇嘛寺里,我并不指望我的观点能被认同。”

这些许让步立刻引来张先生一个相当庄重的鞠躬致意。“可为什么不能呢,女士?”他用准确而地道的英语答道,“难道说,只因为某种宗教是真的,其他所有宗教就必然是假的吗?”“哦,那是当然的。显然如此,不是吗?”

康维再次打断道:“说实在的,我觉得这种争执是没有必要的。只是布林克罗小姐和我一样都很好奇,建立这样一个独特的宗教机构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张回答得很慢,几乎是用耳语般大的声音说:“亲爱的先生,假如要我用最简单的几个字概括它的话,我该说,我们的信仰就是‘中庸’。它的意思是凡事不要过度,甚至包括——请您原谅这个悖论——连优点本身过度了也会变成缺点。在你们见过的峡谷中,遵循我们的规矩而住着的人有几千名。我们已经发现,在很大程度上,道义给人带来幸福;我们严格地按中庸之道来自我约束,同时我们也满足于此。我想,我完全可以说,我们的人民适度节俭,适度贞洁,适度老实。”

康维笑了。他认为张说得很好,况且有些说法很合乎他本人的秉性。“我认为我都懂了,我想今天早上我们遇见的那些人就是您峡谷里的人啦?”

“对。一路上他们没有什么过失吧?”

“哦,没有,一点儿也没有。我很高兴他们走得非常平稳,非常适度。顺便问一句,这中庸之道适用于他们,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它并不适用于你们的教职呢?”

然而张摇了摇头:“抱歉,先生,这已涉及我不愿讨论的问题。我只能再多告知你一点,那就是,我们的群体中有各种各样的信条和习俗,但我们大多数都能适当地看待这些异教习俗和观念。十分遗憾,不过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请不用道歉,我已经可以好好回味一番了。”康维从自己的声音还有身体的感觉中,发现自己有一丝轻微的麻痹。马林森好像也有相同的感觉,他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说:“这里的一切都非常有意思,可是我希望尽快回到印度,能给我们提供多少脚夫?”

这个问题实际得让人无法回避,破坏了融洽的气氛,却没有确切的立足点。沉默了一会儿,张才回答说:“马林森先生,可惜我不是谈这个问题的适当人选。但不管怎样,这件事是不可能立即安排好的。”

“什么?那好,或许您可以办点儿什么事。我们都有工作在身,等着回去干,亲戚朋友为我们担心,所以我们必须回去。对你的这般招待,我们非常感谢,可我们实在不能无所事事地待在这儿耗费时间。如果条件允许,明天我们就走。我想会有很多人乐于护送我们出去的——我们自然会好好犒劳他们的。”

马林森突然不安地停了下来,仿佛指望他的言语暗示能得到回应;然而从张那儿得到的,却是一句平和却带着责备的回答:“所有这些,你该知道,几乎都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

“真的吗?不管怎么说,你总有些事情或许能办到。比如找一张这个地区的大比例尺的地图,那将会非常有帮助。看来我们有不少路要走,因此,我们要早些出发。我想地图你们该有吧?”“是的,有很多。”

“那么,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要借几张去看看,看完就还给你们。你们不时也与外界有些联系,我想,要能再提前捎个信什么的就更好了,这样的话,也可以让我们的家人朋友放心。最近的电报局离这儿多远?”

张那张有皱纹的面孔挂着一副似乎有无限耐心的表情,不做任何回答。

马林森等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们想要东西的时候往哪儿发电报?我是指文明世界的东西。”他的眼神和声音都透着一丝恐慌。突然,他猛地推开椅子,一下站了起来。他面无人色,不住用手焦躁地揉着前额。“我感觉糟透了。”他扫视着房间,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你们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我不过问了个简单的问题,而你显然知道答案。你们的浴室那么先进,是怎样把它们弄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