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儿童医生

新奥尔良飞往迈阿密的美国国航106次航班上,我按照惯例上演免费搭机的把戏。现在我的骗术越来越精湛,将自己打扮成不用带公务包的飞行员。坐在预留的驾驶舱折叠椅上时,我已经变得非常自信,甚至开始自大起来。在经历了两百次的免费航班后,我坐在折叠椅上的样子就像是华尔街经纪人坐在股市交易所的沙发上一样。

当踏上DC-8的机舱,我甚至感到了一丝怀念。我第一次骗取飞行就是飞往迈阿密。两年后的今天,我回到了迈阿密,再次乘上民航的喷气式飞机。我觉得很应景。

“你们好,我是弗兰克・威廉。感谢你们让我搭机。”我用学来的腔调说,并跟他们一一握手。机长汤姆・莱特,飞机的总指挥,四十多岁,不修边幅但很有才干。副驾驶盖瑞・伊凡,三十岁出头,衣冠整洁,喜欢寻开心。随机工程师鲍勃・哈特,三十岁不到,神情严肃,穿着崭新的制服,新来的菜鸟。好家伙们。让我忍不住想坑坑他们。

当飞机滑向跑道的时候,一位空姐给了我一杯咖啡。我抿了一口,然后观察着前方跑道的平面交通。那是个星期六的深夜,天空没有月亮,飞机只能通过它的顶灯和闪烁的排气管才能辨认,看起来就像一只只发光的虫子般升起和下降。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我始终没有停止过对空中交通的着迷。

看来,莱特并不喜欢用扬声器。他们三个全都戴着耳机,但没有一个人给我一副让我监听。如果他们不给你,你就不能问他们要。一架客机的驾驶舱就像一艘船上船长的舰桥。船长有他的一套礼仪和协议,你得严格遵守。看起来,汤姆・莱特是按照规则驾驶飞机的。我并不觉得被轻视了。这三个飞行员和指挥中心的对话十分死板仓促,索然无味,更像是在单方面汇报情况。

突然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非常有趣,以至于我从头到脚都要颤抖了。

莱特和伊凡互相抬了抬眉毛,使了眼色,表情古怪,而哈特突然眼神严肃地看着我。然后莱特面朝我转过身来。“你有泛美航空的身份卡吗?”他问道。

“呃,当然有。”我说着把卡递给他,当莱特仔细端详着这张冒牌货时,我的胃紧张得直抽搐。“国航106班机呼叫指挥中心……呃,是的,我这里有身份卡……泛美航空……没什么问题……员工号?呃,3-5-0-9-9……嗯哼……呃,好的。嗯,等一下。”

他再次转向我:“你有联邦航空飞行员执照吗?”

“当然有。”我一边装出迷惑的神情,一边努力地控制肾上腺素。我的膀胱快要决堤了。

莱特仔细地检查了那张假证。这是第一次有一个正牌飞行员来检查我的非法执照。他像一个艺术专家鉴定高更真迹一样审查我的证件。然后他回复指挥中心:“呃,是的。联邦航空驾驶执照,号码是0-7-5-3-6-6-8-0-5……对的……多引擎飞机……ATR受训……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没看出什么来……呃,是的,身高六英尺,棕色头发,棕色眼睛……好的,知道了。”

他转过身把身份卡和所谓的执照还给我,脸上失望和道歉的神情交杂在一起。“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耸耸肩说,没有问我对于刚才的事情有什么想法或头绪。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没有出差错,新奥尔良机场指挥中心的人员只是太过热衷于发号施令,或者他觉得这是恪尽职守。我告诉自己,大概联邦航空本来就有这个检查规定,只不过我搭乘了那么多次,头一回碰到指挥中心来核查,但这都无法说服我自己。很显然,这对汤姆・莱特机长来说是个不寻常的事件。

这三位飞行员看来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他们开始问一些平常的问题,我也给出平常的答案。如果话题是关于业内的,我就会加入进去;如果他们开始谈论各自的家庭,我就在一旁礼貌地听着。在飞往迈阿密的一路上,我都神经紧绷,心里紧张得就像掉进仙人球堆里的响尾蛇,紧紧地盘缩在一起。

莱特刚准备降落在迈阿密机场,危险又像利剑一样高悬在我的头上。当飞机滑向跑道时,不祥的单方通话又开始了。

“是的,我们可以。不要紧,没问题。”莱特简单粗暴地回答指挥中心。“你来接一下手,我很快就回来。”他对伊凡说,然后起身离开驾驶舱。

那时我基本能肯定,我遇到麻烦了。没有一个机长会在飞机降落时离开他的位子,除非碰到极端特殊的情况。我努力向舱门处张望,仔细搜寻。莱特正全神贯注地和领班空姐窃窃私语。在我看来,毫无疑问,一定是在谈论关于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