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1年,我的太爷爷开始做冰激凌生意(第2/4页)

所有人都不说话,听着马蹄声,直到太阳从大山后面升了起来,金色的红彤彤的太阳,是诗人荷马笔下的黎明。这下太爷爷终于看清了那一张张面孔。坐在他身边的是修补匠,对面是钥匙匠。一个个都强壮极了。

“看。”父亲说着,指向了一个斜坡,只见两只欧洲狍像一幅画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冷杉之间,被马车声吓住了。这一刻可遇而不可求,接着马车便冲进了森林里。

安东尼奥·泽达斯掰了一块面包,钥匙匠把一大块肉干切成片,大伙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嘴巴都张得老大。马车的木板上摆放着铁镐和铁锹,跟着马儿的步伐一起摇摆起来。太爷爷还不知道大伙儿这是有什么打算。父亲只是把他叫醒,叫他一起出发。他也就从被子里爬了出来,飞快地穿好了衣服。

“前后算算应该得有十年,”有人说,“两队人马从两头同时开工,每队都有一千多人。”说话的是安里寇·赞格兰朵,头上的头发还没有他养的奶牛多。朋友们会时不时敲他的脑袋,发出的声音可清脆了。安里寇一出生就继承了许多土地,不过并没有因此而觉得高人一等。

“这是世界上最长的铁路隧道,”安里寇说,“总共十五公里,穿过整个圣哥达地区。起先用的是压缩空气钻孔机,可是钻不透坚硬的石头,最后不得不选择炸药。”

爆破的结果很惊人,声响震天,就跟打仗似的。由于对炸药的需求太大,还在北边建了座炸药工厂,就在乌里湖附近。洞一挖就是几米深,爆破用的炸药就埋在洞里。有毒气体充斥了隧道,导致工人们眼睛和气管都发炎了。四十六个工人在爆破中丧了命,直到1880年2月28号才出现了一条通道。那紧握的双手,挖洞的铁锤和铁锹,还有第一个爬进通道的那个人,简直叫人不可置信,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我们可以从山的一边穿到另一边去啦。”安里寇说。一百年前人们乘坐热气球成功地漫游于云朵之间。这个壮举就跟坐热气球一样,只不过不是从山顶上飞过去,而是从大山那无法穿破、又厚又重的肚子里穿过去。

太爷爷得忍住提问的欲望。安里寇坐过那辆火车吗?穿过隧道需要多少时间?隧道末端的光线是什么样的?其他人没什么举动,只有父亲朝他眨了眨眼。太爷爷暂时忘记了马蹄的韵律,瞪大眼睛想着圣哥达隧道。而他自己宛如一颗彗星,飞速穿过那个没有尽头的漆黑的空间。

村子里,玛利亚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她想逃离这座屋子,去草地里躺着,可是农民把草都割了。她的胸部有点疼,发现街上的男人都在看自己,目光似乎黏在了她身上。在家里,她经常托着胸部,一托就是几个小时。除了胸部,臀部也长大了,也疼得厉害。渐渐地,她变成了一个女人,需要一个男人,一个能“托住”自己的男人。

两匹黑色的马儿拉着马车开始登山,山路很长,很颠簸,太爷爷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哪里,不过从大伙儿的情绪来看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安里寇卷起白色的袖子,其他人也跟着把袖子卷起来。大伙儿拿起工具、铁锹和铲子,一个个都坐得笔直。

马车在一段铁路旁边停了下来,一列火车停在轨道上,总共八节车厢,巨大的推拉门全都敞开着。太爷爷跳下马车,看了看四周,这是两座山岭之间,太阳没了踪影,肯定得等到下午才会出现在斜坡上。远处白雪皑皑,至少有半米厚。雪层下面隐藏着流水,一直流向山涧。大伙儿走进那冰冷的水里,水漫到了膝盖,直到刺得骨头生疼才停下,说是对血液循环有好处。

计划是把融化的积雪装进车厢里。太爷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所有人都拿起铁锹,铲了下去,白雪飞向了铁道,就跟农夫裹草堆似的。一大块一大块的雪都脏兮兮的,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

太爷爷时不时撑在铁锹扶手上,看着同行的人。只见钉子工匠大汗淋漓,浑身都冒着热气。雾气从他的光膀子上升腾起来,健壮的肌肉闪闪发光,其他人也都被雾气包围着。太爷爷不敢动,生怕惊动眼前的场景:劳作的人用漆黑的双手在皑皑的白雪中忙碌,还有那越填越满的车厢。太爷爷担心只要自己一动,眼前的一切就会全部消失,宛如一个戛然而止的梦。

安里寇叫起太爷爷的名字来,问他是不是在想女孩子。其他人听了大笑起来,父亲也笑了。

两个小时后,休息的时间到了。三节车厢已经装满了,推拉门也已经拉上。大伙儿在一棵被砍倒的冷杉树干上休息,一个水袋传来传去。太爷爷不渴,他已经在雪地里挖了好几铲子,每次都捧起满满一手心雪,塞进嘴里。每一次他的手指都会因为寒冷而一连颤抖好几分钟。